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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職場新人經

　　鄧文宣走了。女孩坐原處沒動，下午的陽光在她頭髮上跳躍，襯得下面的臉陰得像晴空裡的一小塊烏雲。她感到了鄭海潮的目光，抬頭看他一眼，命令：「走吧！拿上你的卡！」

　　「不過一點心意，你們得理解病人家屬的心情，你爸救了我媽的命，我就這一個媽——」補充說明，「我的意思是，我爸去世了。」小可不耐煩聽，微微皺起了眉。他馬上感覺到了，想想，把卡收起——心意也不能強行奉送，各人有各人的行事原則風格——向外走，到門口，又站住：「你不走嗎？」她眼裡露出了嫌惡。他小心地道：「我是想，如果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能不能幫忙……」她眉頭鎖得更緊了，但說話時還是保持了起碼的禮貌：「謝謝你，我的事你幫不上忙，工作上的事。」鄭海潮沒想到，「你工作啦？！」他一直認為她是學生。小可歎：「實習。」鄭海潮長長地「噢」了一聲，他太瞭解大學生剛進入社會時的感受了，各種的茫然、失落、困惑、不適。他說：「我大三時開始利用暑假實習，大三大四研一研二，按年頭算，實習了四年，有著各種的實習經歷——」小可來了興趣：「你，請坐。」指著對面的椅子，鄭海潮遵囑坐下。小可問：「你實習時的老闆都怎麼樣？」

　　「有好的，有差的，有一般的。」

　　「有冷血的嗎？」

　　「什麼樣的算冷血的？」他問。於是，小可開始跟他說她和陳佳的事，他專心聽，聽完後道：「你想過沒有，你認為那個陳佳冷血，是因為你對她的期望值過高？」小可身體一下子挺直，眼睛睜得老大，緊緊盯住他。他笑笑，繼續說：「新人進職場，首先得明確一點，職場不是家，老闆不是媽，你可以有歸屬感，但不能寄予過高的感情期待。」

　　「說得好！」小可贊道，「接著說！」

　　「找個好老公，讓他出去為你打拼。」小可愣在那裡，本想聽進一步的職場經，聽到這個，一時拐不過彎來。他忍不住笑起來，笑著解釋：「你這樣的女孩子，不適合職場。」

　　「我這樣的女孩子？我哪樣的女孩子？」

　　他看著她，像個算命先生，慢慢道：「你嗎？優點是，心眼不錯，缺點是，單純，過於單純。」

　　「等等，單純現在成缺點了？」

　　「跟時間無關，取決於空間。在職場上，過於單純就是缺點。」

　　「有道理。還有呢？」

　　「由於家庭條件好，有一點嬌氣，有一點軟弱……還有，學習好。」

　　她默認，片刻，歎氣：「可惜，學習不是學習目的。」小可真心苦惱的樣子使鄭海潮意識到她是認真的。他想了想說：「這樣，明天你照常上班，去了先檢討，說一下沒請假就走的原因，表姐意外受傷情況緊急啊什麼的，簡單說。然後該幹什麼幹什麼，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當』沒發生——怎麼可能？！」

　　「我教你個辦法？反復對自己說：一切跟以前一樣。自我催眠……」

　　晚飯時，小可向鄧文宣要鄭海潮的電話，分手時忘要了。鄧文宣不解：「你要他電話幹嗎？」

　　「你走後我和他聊了聊，那人值得交往，知識面廣，看問題准，我打算跟他長期保持聯繫。」惠涓插道：「這個鄭……是幹什麼的？」小可想了想：「不知道。」惠涓白她一眼：「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瞎聊半天不知道人家是幹什麼的！」鄧文宣替女兒說話：「那孩子不錯，對他媽真好，跑前跑後一刻不離。醫院裡守著爹媽的都是女兒，很少見到兒子。」惠涓哼一聲：「那他是有這個時間！他要沒時間，工作忙事業上強，怎麼可能一天到晚在醫院守著？要不人說，顧家的男人沒本事，有本事的男人不顧家。」

　　沈畫對小可笑：「小可，你一定得找個又有本事又顧家的！」

　　「這個事啊，」小可用筷子尖挑起粥裡的米粒送嘴裡，「目前尚不在我考慮之列——」

　　「胡說八道！」惠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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