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海鴒 > 新戀愛時代 | 上頁 下頁


  老掉牙的相親

  惠涓開車接女兒,女兒23歲了,連個起碼的戀愛對象都沒有;還不能說,一說准說,「急什麼,我才23!」才23?要你是男孩子,還可說「才」,女孩子,只能是「都」!

  這天是星期天,女兒在公司加班。事先跟她說請個假不要去了,女兒不聽,她心裡公司更重。那公司不錯,是一家有一定規模的投資銀行,一個在校本科生能進這樣的公司實習,畢業後如果能夠留下,自是好事,但跟惠涓安排的事不能比。

  哢,車門打開,女兒進來;臉繃著,嘴閉著,連個起碼的招呼都不打。惠涓很生氣,但決計不計較。

  「小可。」女兒名喚小可。沒想女兒火更大:「說過上班時間別打我電話,非打!」原來她鬧彆扭不為相親,為這。「怎麼,給你造成不好影響了嗎?」惠涓問,帶出點關心和歉意。「是的!你來電話時陳佳在我旁邊!」她嚷道。陳佳是小可的領導和人生榜樣,27歲的部門經理,年薪60萬,能幹,漂亮。

  當時小可正幹活。預備裝訂時媽媽電話打來,電話剛掛,陳佳的聲音在腦後響起:「文件急等著用。請抓緊點。上班時間不要打私人電話。弄完直接送三號會議室。」小可連道「好的,陳總」,手下加緊動作,動作幅度很大:右掌高高抬起,對準訂書機用力砸下……錐心的銳疼從左手傳來,疼得她尖叫出聲,定睛看,砸下的釘書釘在她左手食指的肉裡——剛才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身後的陳佳身上,對手中做著的事情視而不見——把釘書釘從肉中拔起,鮮血頓出,陳佳隨之發出一聲尖叫。

  「小心別搞髒了文件!」陳佳迅雷不及掩耳地將那份寶貴文件從小可手底下抽出,幾乎同時,小可傷指鮮血滴落,正落到剛才文件所在的地方。那一刻,小可冰凍般凝固,幾秒鐘後,一言不發轉身走開,邊走心邊往下墜……

  相親地點在醫院旁邊的咖啡廳,約好到後電話聯繫。下車惠涓剛從包裡掏出手機,鈴聲響,是沈畫。沈畫是惠涓二姐的女兒。那女孩兒漂亮,自古紅顏多心高,沈畫不甘心像父母那樣在東北小鎮螻蟻般活著,一心到北京打拼。二姐說沈畫到北京後工作沒落實前,得先在惠涓家住一段,惠涓滿口答應。昨晚二姐來電話說沈畫今天到,看來這是到了。

  果然是到了。但是呢,不住小姨家了。問為什麼,說不想給小姨添麻煩。惠涓直覺這不是理由,當下追問。二人在電話裡一問一答、一答一問,一旁小可等得不耐煩,抬腿往咖啡廳走,惠涓趕緊抽出嘴來問:「你知道是哪一個嗎?」

  「我看到他了。」她手一指。惠涓朝小可指的方向看,也看到了:灰藍休閒西裝,眼前放一部筆記本電腦——都是事先的約定。小可進大門右拐,心竟有些惴惴。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相親,之前被媽媽逼著相過三次。去就是目的,就完成了任務,是孝。這次感覺異樣,頭一回,她想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

  曾經,小可一心好好學習好好工作實現自我價值。而今,那目標變得模糊不清,變得可疑。來的路上她苦苦地想,這到底是為什麼?

  絕不是因為工作時間接打私人電話被陳佳批評了,恰恰相反,她樂於被陳佳批評。陳總只對其看重的人嚴格。是在車拐進咖啡廳停車場的一刻,小可醍醐灌頂般參出了個中緣由:嚴格不等於冷酷。一直以來,在她心底,陳佳不僅是她的領導和榜樣,還是知己。當初應聘,第一輪簡歷階段她被淘汰,正是陳佳把小可撿了回來。小可的第二外語是日語,一級,最高級,這一點吸引了陳佳。陳總欣賞她看重她,她惟以十倍的努力響應,胸懷「士為知己者死」的激情投入到每天的工作。但緊急關頭陳佳的本能選擇向小可揭示出真實的現實:陳佳於她沒有絲毫的別樣情感。在陳佳那裡,她只是南實證券的一個零部件一顆螺絲釘,能用時,用;不能用時,扔。

  媽媽接沈畫電話時,小可站一邊百無聊賴地四顧,目光從咖啡廳大落地窗掃過,看到了他:灰藍休閒西裝,筆記本電腦,側臉輪廓清晰流暢剛而不硬……那一刻,她心突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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