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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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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周豔板著臉借書、收書、蓋章,對任何人沒有笑意,連處長進來她也不抬頭。「喲,周豔兒,不理人了!」為表示親切,處長特地在「豔」字加了個兒化音。 周豔不領情,仍麻搭著眼皮子在一本本新書上「叭叭」地蓋章:「是處長呀。對不起,我正在工作,不知道大駕光臨。有什麼指示?」 「就是那個,上次開會定下的事,你們定了沒有?」 「什麼事?」周豔明知故問道。 處長一咬牙:「裁員,你和夏曉雪商量了沒有?」 「商量了。」 「……誰走?」 「誰都不走。」 處長想發火,想想,反而更加和氣地道:「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資料室只留一個人,是定了的。」 「既然你們已經定了,那就定到底。反正呀,你們定了我走我也不走,走了就是死路一條,那還不如死在這裡。」 處長抬頭環視一下室內:「夏曉雪呢?」 「不知道。」 「是暫時出去了還是一直就沒來?」 「不知道。反正我是八點半準時進的這門兒,到目前為止,沒看到她。」 兩人正說著呢,曉雪匆匆推門而進,「處長!……周豔。」 處長看了看表,九點半了:「你遲到了整整一個小時!」 「對不起,家裡出了點事……」 「家裡家裡又是家裡!這麼著吧,……」他沉吟了一下,按照他的想法,他實在是希望周豔走而夏曉雪留下,周豔這個要什麼沒什麼、卻好捅個漏子的潑辣娘們兒真是叫他膩歪透了,他至今想起書屋被封的事兒仍然痛心不已。叫誰說,她都不如夏曉雪,可有一樣,她比夏曉雪厲害、難纏。兩害相權取其輕,況且夏曉雪正有現成的口實擺這呢。「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他對曉雪點了點頭,率先出去了。 曉雪急忙跟出去。 周豔沒心思幹活了。她感覺到處長可能要讓夏曉雪走,但這事光憑感覺不行,沒有明明白白定下來之前,她心裡就不能踏實,一分鐘不定,一分鐘不踏實。 曉雪回來了,進門就直奔自己辦公桌前,拉開袖屜,向外收拾東西。周豔一直揪著的心立刻舒展開來,但幾乎同時,她又開始為曉雪難過。她訕訕地走了過去。「曉雪,你這些天怎麼了,總是遲到,偏偏今天讓胖子碰上……」周豔一生處長的氣時背後就叫他胖子。現在她雖然不生他的氣,但是得站在曉雪的立場上叫他胖子。 曉雪不說話。周豔也覺得再說下去沒有什麼勁,就閉了嘴。 曉雪把所有的東西裝到一個大紙盒裡,抱著向外走。 周豔怯怯地:「……我送送你。」曉雪沒說話,只是走,周豔跟在她的後面,「別生我的氣……」 曉雪已經出門了。 周豔回到只剩下她一個人的資料室,呆坐了——會兒,低下頭,繼續往書上蓋章。風從窗口吹進來,帶著深秋的涼意。該給亥兒添外套了,一件像點樣的外套怎麼也得幾十塊錢。一想到五歲的女兒,想到錢,她的心立刻又硬了起來。 「叭,叭,叭,」周豔蓋章的動作乾脆有力。 這些天,為何濤,為曉冰,為姜學成,曉雪四處奔波,心身交瘁。 經多方會診,院方認定何濤已無繼續住院的必要了。何濤母親得到何濤意外的消息時,當即病例,至今在家鄉醫院臥床不起。鑒於此,醫院為何濤聯繫民政收容所,曉冰堅決不同意。 曉冰堅信何濤能好,她有一大堆的證據:某小兒腦外傷失去記憶,被醫院宣佈為無法醫治了,其母親不放棄努力,數年後,該小兒終於被頑強的母愛喚醒,現就讀於北大圖書館系;某某植物人已經十一年,在其妻愛心的召喚下,於一日清晨睜眼說話,現已成為家中主要勞力;某某人……曉冰把這些資料都剪下來,貼了一個本子,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要照著去做。 在醫院的花園、小徑、路邊,一個穿病號服的癡呆男孩兒和一個長髮披肩的美麗女孩兒肩並肩的身影已經成為醫院的一道風景。 花園的長椅上,曉冰拿著一本影集,無數遍地指點給何濤看。 「這個女孩兒叫夏曉冰,也就是我。你看看,是不是我?」何濤看看照片,看看曉冰。「這個男孩兒是你,你叫何濤。」她拿出個小鏡子,讓何濤照,「你看看!」何濤盯著鏡子久久地看自己,曉冰坐在一邊久久地看他,目光中充滿期待。 何濤又看看曉冰,曉冰對他燦然一笑。 何濤低頭把影集中曉冰的一張照片取下,放入自己胸前的口袋。 曉冰對他點點頭,非常快樂。 這天,開飯的時間到了,曉冰卻沒來。通常她一般下了課就直奔醫院,在病人吃晚飯前趕到,晚飯就由她照顧何濤吃。曉冰不到,何濤就不吃晚飯,誰說也不吃。他手裡拿著曉冰的照片,呆呆地坐在床上,向曉冰通常出現的窗口處看。突然,他眼前一亮,窗外走過一個長髮被肩的姑娘。何濤向始娘揮揮手,她沒理他,走了過去。何濤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站起來,急急向外追去。護士看到了,許多病人也都看到了,但誰都沒有在意。何濤雖然癡呆,但很溫和,從來不惹是生非。 曉冰一小時後才趕到醫院的。路上有一輛奔馳車超車時一頭撞到了一輛大東風車的屁股上,堵車堵了一個多小時。曉冰到時,曉雪和丁丁正坐在何濤的床上,床頭櫃上是他們給何濤帶來的一飯盒酥鯽魚。 「何濤呢?」 「我們來的時候他就不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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