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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我現在沒有心情跟你鬥嘴,我只求你一件事,生日那天不要去她們家。」

  「我已經答應夏阿姨了。」

  「那好,你去我就不去。」

  「你非要把事情鬧得大家都知道了是嗎?」

  「這是早晚的事!」王純看了他——會,猛的轉身進屋,關了門,剩下鐘銳一人在黑洞洞的門廳裡站著。鐘銳很想沖過去敲門問個究竟,又想轉身一定了之,正猶豫著,門外傳來有人上樓的腳步聲,並夾雜著說話聲。那大嗓門像是老喬的媳婦,細聽聽,就是!還有老喬的聲音。鐘銳沒假思索,拉開門向外就走,出來後他才意識到,出來也沒有路。情急之中,他轉身上了上一層樓的樓梯,被迫像賊一樣躲在樓梯上看著老喬兩口開門進屋。鐘銳心裡很不是味兒。

  曉雪在廚房裡煎中藥,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藥眯,靜靜的家裡只有藥鍋於在」咕咕嚕嚕」的吟哦。曉雪站在灶前用筷子一下一下地在鍋裡用力地攪動。

  「丁咚——」曉雪嚇了一跳,把藥渣子撅出了一塊。這是什麼聲音?「丁咚——」曉雪這才恍然悟道是門鈴晌。鐘銳又回來了?她又一想,他有鑰匙,那麼是誰呢?都十點多丁。她走到門口,問:「誰?」

  「我。」是周豔。

  曉雪開門後,周豔走了進來,鼻子上架一副碩大的黑色墨鏡,使她看上去像早期電影裡的女特務。進門後,周豔摘下眼鏡,曉雪才看到她的眼眶腫脹青紫。

  「怎麼搞的?」周豔擺擺手:「屋裡說屋裡說。」她又向裡探探頭:「你老公在不在?」得知鐘銳不在後,她才放心地向裡走去。

  這時的曉雷,沒有心情接待任何人,甚至對周豔那嚇人的眼眶,都沒有想問問的欲望。「周豔,我火上還坐著藥鍋子,鐘銳胃病犯了,正吃中藥呢。」

  「你煎你的。」

  周豔倚著廚房門框看曉雪煎藥,指著眼眶對曉雪說:「他打的。」

  周豔最近在跟一個人同居,有時在一起過夜,大多數時候是解決完問題男人就走。男人是電影廠的一個管道具的,姓林。

  「你不是說他對你挺好嗎?」曉雪說。

  「是挺好,是我不好,我受不了他了。燒雪你說,一個大老爺們兒,在外面一點本事沒有,沒有劇組願意用他,他就整天『鼓處』在家裡做飯掃地伺候女人,那有什麼勁?一看到他在我身邊轉來轉去我就覺著天都陰了,這輩子完了。」

  「你呀,周豔,得先搞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

  「我說了,是我不好。以前,我還沒離婚那會兒,我給我妹打電話。我問,你幹嗎田。她說,看電視哪。我說,做飯了嗎。她說,他在做哪。我就想,呀,女的看電視男的做飯,那是什麼滋味。現在他一來就進廚房給我做飯,什麼都不讓我動手,我『擎等』著吃現成的。剛開始我覺著真幸福真溫暖,長了就覺著沒勁了。」還是你瞧不起他。」

  「是。一個家總得有一個行的。恢講話了:男人得有事業,女人得有個有事業的男人。要是兩個人都不行,這個家還有什麼指望。今天他願我商量結婚的事,我說不行,他就動了手。」

  「你不該跟他上床,這會使他覺著他對你有了某種權力。」

  「不上床也不行。我是把他當對象來處的,總得有一個全面的瞭解,那也是重要的一個方面。再說了,人只要沒有那種關係,就總是端著,誰也看不到誰的真面目。我不是想儘快把這事解決了嗎,拖拖就是一年,咱哪經得起拖啊。」

  「頭一個就這樣,夠麻煩的。他現在還在你那?」

  「要不我跑出來幹嗎,大晚上的。」

  「女兒呢?」

  「放我媽媽家了。」

  這時,曉雪已把中藥汁潷了出來,倒進一個保溫瓶裡,然後倒藥渣子,劇藥鍋。一切完事後,她對周豔說:「對不起,周豔,我得給鐘銳送藥去,他在公司加班。」

  「中藥,耽誤個一次兩次的有什麼關係,都這麼晚了。」

  「送到就回來,你幫著看一下丁丁。謝謝啦。」

  鐘銳不在公司,曉雪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站在門口等。天上沒有月亮,星星也不多,喧鬧了一天的校園睡著了一般的沉寂,只有門口傳達室小屋流泄出一小片黃色的光。看門人告訴繞雪,鐘銳下午出去的,一直沒有回來。下午他去接丁丁了,八點多離開的家,現在已經十一點了……曉雪直直地站在門口,甚至都沒想到去晾臺的扶手上靠一靠。她所有的精力、感覺都集中在了心裡,肉體上已然沒有了知覺。

  十一點一刻,鐘銳回來了。快走到門口時,他才看到曉雪。

  沒容他開口,曉雪先說道:「我來給你送藥。」

  鐘銳開了門:「丁丁呢?」曉雪進屋,「丁丁我總有安排,你吃藥吧。」她放下藥,自顧拿杯子,田杯子,倒水。

  鐘銳看著她忙,片刻後問道:「曉雪,你到底為什麼要來?」

  「你什麼意思?」

  「你來……是想看看我在幹什麼,是嗎?」曉雪停住了手腳,「是的。」

  「你看到了:我沒在工作,我剛剛回來。你心裡在想:他去田了?可你並不問。你為什麼不問?」

  「那好吧,你說,你去哪了?」見鐘銳不語,曉雪又說:「我知道你不想說,所以我不問。」

  儘管在意料之中,但這斬釘截鐵的口氣仍不能不使鐘銳心驚,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不願意回家。我知道這個家,或者說我,已經叫你感到煩了,你總找各種理由不回來。現在你連理由都不屑找了。」

  「這些話你為什麼不說?」

  「明擺著的事說了有什麼用,不是找著吵架嗎。」

  「我寧肯吵架,而不要……虛偽!」

  「你是說我虛偽?那好,從今後我決不虛偽,想吵架還不容易?前一陣我為我們總吵架後悔,下決心不再吵了,儘管這樣做對我並不容易,可我還是儘量去做了。以後不會了,以後我會按照你的愛好去做的,你等著好了。」

  「這是你的威脅嗎?」

  「威脅?我還有什麼能夠威脅你的?你有作為有成就有地位,我算什麼。你在我這兒完全可以隨心所欲無可顧忌,你根本什麼都不必在乎。」

  鐘銳詞不達意地說:「好,咱們一言為定。」

  曉雪輕蔑地一笑,轉身走了。

  鐘銳被噎得沒說上來話,氣得把曉雪帶來的藥摔到地上。

  深棕色冒著熱氣的藥汁流了一地。

  這之後的許多天裡,他們互不理睬直到夏心玉生日的頭一天,曉雪給鐘銳打了個電話。「鐘銳,明天是媽媽的生日,她這輩子不容易,咱倆的事最好不要讓她知道,至少明天之前不要讓她知道。咱倆明天就算演一天戲,好不好?」鐘銳同意了,態度也非常好。曉雪的話讓他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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