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海鴒 > 牽手 | 上頁 下頁 | |
三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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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行?我已經跟看門的人說了,咱倆是夫妻。」 「不是這個意思。我跟你說過,今晚有人來……」 他神情語氣裡的焦急令曉雪心如刀割。 「誰要來?」她問。為了聲音的穩定,她的語氣顯得有些呆板。 「譚馬啊!」事到臨頭了他還死咬著不放I曉雪笑了,神情有些悲涼。 鐘銳緊張地看著她,分析著這裡面的含意。有腳步聲自遠而近地傳來,兩個人都聽到了。鐘銳想去開門,被曉雪一把拉住,搶著去開了門。 外面,月亮升上中天,瘦瘦小小的譚馬稱浴著月光,沿著露天長廊走來。 很重很重的心一下子輕鬆了,輕得如—片羽毛,似欲隨風飄去。曉雪淚水湧滿了雙眼,真正是喜極而泣。她轉身回到屋裡。 「譚馬來了,我回去了。」她低頭拿起包。 鐘銳點點頭,沒有說話。也無話可說。 曉雪向外走去,直到門口才站住,頭仍然低著,說:「你安心工作,不用三天兩頭往家裡跑,家裡有我……對了,別忘了十八號是丁丁的生日,你一定爭取回去一下。」 「好的。」 曉雪拉開門,正與站在門口的譚馬撞個正著,兩人同時「哎呀」一聲。 「你這個傢伙,站在門口幹嘛?」鐘銳聲音很大地說。 「給你們留時間啊,好話別。」潭馬說。 曉雪笑著指了譚馬一下,踏著輕鬆的腳步溶進了屋外長廊的月光。 王純懷孕了。 她是在出差去河北時發現自己懷孕了的。開始她以為是胃不好,噁心,什麼都吃不下。後來她在街上藥店買了瓶胃藥,吃了後似乎好些了。後來,當該來例假卻沒有來時,她才突然警醒:可能出問題了。她馬上從河北打道回京,出了北京站就直接打車去婦產醫院,掛號、就診、查尿。等結果出來了,拿著那張畫著加號、表明妊娠陽性的化驗單時,她一陣絕望。得趕快把它「做」了,一分鐘都不想耽誤。她拿著化驗單走進診室,給了那個給她開單子的醫生。 這是個很年輕的男醫生,他接過單子看了看,頭都沒始,問:「是頭胎嗎?」 「嗯。」 醫生站起身:「上那邊去,做一下檢查。」 「那邊」是一個被屏風遮著的床,醫生邊戴醫療用的手套邊讓王純「把褲子脫了」。 「……怎麼脫?」王純問。 「什麼怎麼脫?」王純愣了幾秒鐘,突然離去了。 醫生見怪不怪地對門口的護士道:「下一個。」 醫院門口有一處公用電話,一個女孩兒正在打電話,操著一口抑揚頓挫滑溜溜帶著捲舌音的京腔。王純站在她身後排隊。 她要叫鐘銳來,她一個人無法單獨面對這一切。 看著女孩兒烏黑的後腦勺,王純心急如焚。她下決心打斷她,提醒她自己在等電話。她剛要開口,一陣噁心再次由胃裡翻湧上來。她閉緊嘴巴快步跑到一個背人的地方一陣幹嘔,嘔完後四處張望,眼睛裡滿是焦慮恐懼。 街上陽光燦爛,到處是匆忙或者悠閒的人們。迎面走過來兩個顯然是剛剛來京的農村少女,深棕色的臉,玉米榴樣的頭髮,透明的尼龍紅上衣裡套著汗衫,黑褲子下露著明黃的尼龍絲襪子。在時髦的都市人群裡,她們的裝束是那樣地刺目突出。 王純卻很羡慕她們。此時此刻,她羡慕著一切沒有懷孕的妓娘們。 她返回公用電話處時,那兒已沒有人了。她趕快撥打電話。 先打到了小學校,請老呂幫忙找一下鐘銳。她想等萬不得巳時再呼他。她不想等他回電話。已經是下午三點了,者呂卻說鐘銳一大早就出去了。「一大早就出去了。」去那裡了?回家了?有好幾次了,王純去找鐘銳,他都不在,都是回家了。他跟她說:「住平房,家裡有很多女人幹不了的力氣活兒。」她知道,但她心裡仍很不好過。「我不會破壞你的家」,這當時的確是她的心裡話,但當時的她已經不是現在的她了。 沒有哪個女人不想和她相愛的人結婚,哪怕她是個大明星、大名人。不管愛的時候怎麼想,愛上之後,婚姻永遠是女人的追求,不是她們貪得無厭,而是天性使然。沒有婚姻的愛好比沒有穿衣服的人,不能出門,見不得人,得不到身心需要的任何滋養,最初的新鮮勁過去之後,這種愛最終會葬送在蒼白、單調、脆弱的重複之中。 她呼了他。七分鐘過去了,電話仍靜靜地趴著不響。 一個小夥子來打電話,王純差點哭出來。她決定去小學校等他。 鐘銳在計算機展銷會上忙得一蹋胡塗。譚馬躲起來了,因為看到了方向平。譚馬是座鐘銳的邀請而入夥的,用業餘時間幹,白天仍在方向平那裡腳踩兩隻船。必要時三隻四隻船他都踩,儘管他毫不懷疑鐘銳的能力、為人,但作為一個現實主義者,麵包沒有到手之前,他絕不會扔掉手中的糠窩窩。 鐘銳的展臺成了熱點:他在機上演示,人們在他身後圍成扇面,十來隻眼睛盯住了閃爍著的熒屏;所帶的資料和名片全發完了,還不斷有人聞訊趕來索要;一家報社的張姓先生為了保險起見,直接拍出了現金定金。 鐘銳的呼機響了兩次。第一次是曉雪呼的:「今天是丁丁生日。」他並沒有忘記這個,不會耽誤的。第二次顯示的是「王小組,請回電話。」電話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王純去河北還有一個星期才能回來,會是誰?潭馬回來時鐘銳請他幫著回個電話。譚馬回電話了,對方電話占線。五分鐘後他再撥,通了,是一個老太太接的,她告訴他這裡是公用電話。 當日交易結束的電鈴拉響了,譚馬回來把呼機還給了鐘銳,說:「呼錯了。」鐘銳接過呼機塞進兜裡,把張先生給的定金拍到譚馬面前:「定金!」兩個人相視而笑。 從展銷會出來時已近傍晚,鐘銳直接去商場給丁丁買了生日禮物。 丁丁生日晚會是在姥姥家舉行的,姥姥親自下廚、媽媽進進出出地端菜、小姨點的生日蠟燭,生日蛋糕上有五個奶油澆出來的大字:「丁丁五歲快樂!」旁邊一個八音娃娃也在搖頭晃腦地唱著「祝你生日快樂」,丁丁卻一點都不快樂。爸爸說好要來的,但到現在還沒來,看來是不來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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