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海鴒 > 牽手 | 上頁 下頁


  「說話就到飯點兒了才去買菜!」鐘銳心裡也奇怪。平常這時候,兒子丁丁已經從幼兒園回來了,妻子曉雪應該正在做飯。他鞋也沒頤上換,挨屋找這母子倆。客廳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譚馬站在門口原地不敢動,鐘銳沒給他拿拖鞋。面對這樣的潔淨,即使沒人提醒,你也會不由自主地嚴格要求自己。文明行為需要相應的文明環境。

  客廳中央鋪有—塊寶石藍色調為主的純毛地毯,窗前低垂著紗簾,屋角有一株碧綠的龜背竹,牆上看似不經意卻佑到好處地點綴著幾幀原木畫框的小畫,還有淺灰的皮沙發,橢圓的橡木茶几,優雅、溫馨,毫無刻意的張揚。門旁緊貼牆有一排與暖氣罩相連、等高等深的櫃子,櫃子最靠門邊處上方有兩個小抽屜,抽屜下是一個同樣寬的小櫃門。百無聊賴的潭馬順手拉開一個抽屜看看,只見裡面放著鑰匙、錢包等出門前必帶的碎物。再打開下面一個獨屜,是鞋刷子和鞋油。譚馬不能不為這聰明、細膩的設計叫絕。他索性又打開抽屜下的小櫃門向裡窺視:哇,雨傘!……譚馬這才相信鐘銳所言不是吹牛,這裡的確有一個令男人「夢裡尋她幹百度」的女人。

  鐘銳一無所獲地回來,皺著眉頭問譚馬:「今兒星期幾?」譚馬掰著手指頭算了一會兒:「……星期天?……星期天!」

  「那就是了。帶孩子回姥姥家了。她不知道我今天回來……我馬上打電話,叫她回來做飯。」

  電話沒有人接。鐘銳真的奇怪了,除了單位、家、她媽媽家,曉雪還能去哪裡?「家裡沒人……可能帶孩子跟她媽媽出去玩去廠。」

  「拖鞋!」鐘銳這才想起譚馬還站在門口,他走過去打開門旁那排櫃子的櫃門,裡面是整整齊齊的拖鞋和別的鞋。鐘銳是在伸手拿鞋的瞬間改變了主意的,他」砰」地關上櫃門:「不用換了!」譚馬不明白。

  「她、不、在、家!可以隨便一點了。」

  譚馬明白了,卻不能同意:「換換,還是換換,領導在和領導不在一個樣。」

  「讓你進來就進來,現在我是這家的領導!」譚馬這才小小心心伯踩著地雷似的向屋裡邁,邊邁還邊扭著脖子四處觀看。鐘銳隨手把各個屋的門一一大大敞開。

  「隨便參觀,隨便參觀!」譚馬來到臥室門口,臥室地上鋪的是地毯:「臥室也可以參觀?」

  「我說過了,隨便。」

  譚馬要脫鞋,鐘銳擋住他,帶頭穿鞋大踏步走進去。他也是頭一回穿鞋走在自家地毯上,感覺很不一樣,一種可以放縱可以胡來可以無拘無束的喜悅由衷湧上心頭。他大步走了幾個來回,然後一屁股跌坐在床上,接著又彈跳起來。感覺好極了,他喜不自禁地搓著雙手,嘴裡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什麼太好了?」」這種感覺,自由的感覺。老婆不在家,真是太好了……說吧,今兒吃什麼!青菜是不用吃了,水果更是不予考慮,咱們今天想不吃什麼就不吃什麼!」譚馬笑了,他心裡舒服多了。看來這幸福和不幸福還真的是一朵並蒂蓮。床上方接著一張合影,裡面的鐘銳比現在瘦,樣子也比現在土,緊便在他身邊的女子倒是雨後梨花一般。

  「……結婚照。她非要掛著。」鐘銳解釋道。

  「還弄了身兒當兵的衣服,穿軍官服啊,哪伯是混紡的呢。」

  「不要只看包裝……」

  「人也不怎麼樣。」譚馬又扭臉看看鐘銳,「你現在還算長開了點幾……嫂子倒是一表人才!」

  「沒照好,她本人比照片好。大學四年,四年的校花。」

  「我倒不明白了,這麼才貌雙全的一個女性,怎麼會落人你的手掌?」

  「不明白?」

  「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堅決不明白。」

  「那好,我來告訴你,四個字:才、子、佳、人!」

  譚馬頓時語塞。

  鐘銳在廚房下麵條,他們最終決定吃麵條。儘管譚馬那麼想吃一頓正兒八經的飯:大米飯,湯汁濃厚的紅燒肉燉粉條,新鮮青菜,漂著香菜、胡檄粉、麻油的熱湯——兩菜一場。作為一個應邀而來的客人,這要求不高。但就這不高的要求鐘銳也沒法滿足:他妻子不在。他說他保證能下出味道獨特的麵條。潭馬別無選擇,只好作「欣然同意」狀。

  鍋裡的水開了,鐘銳拿出一把掛麵但拿不准下多少好:「譚馬,你吃多少?」譚馬此時正關著廁所門坐在馬桶上出恭,沒聽清。他欠身伸手把門拉開一道縫:「什麼?」

  「你能吃多少,麵條!」

  「……三兩吧。」

  鐘銳看看接面上標的重量,五百克,一廳。他抽出三分之一下到鍋裡,這是譚馬的。再抽出相同的一小把下進鍋裡,他也吃三兩。用筷子攪了會兒,他覺著不太夠,看看手裡的掛麵,又抽出幾根,再仔細將手中的麵條和鍋裡的比了比,看看比例是否對——他決心要把這頓飯做好。

  衛生間,譚馬出完恭,想抽手紙時,發現手紙沒了,便大聲叫鐘銳。

  鐘銳在爐子左邊的灶頭上煮麵條,右邊燒上了油鍋,又從冰箱裡拿出五六個雞蛋,正要打時,潭馬的聲音傳過來了。

  鐘銳聽見後想了想,又想了想,對手紙在哪裡他一點沒有印象。

  譚馬提高嗓門又在叫。鐘銳只好答應著就近打開碗櫃看看,自然不會有手紙。他大步走到臥室,打開衣櫃、床頭櫃,依然沒有。他有些急了。

  譚馬坐在馬桶上耐著性子等,想不通拿個手紙何以要這麼長的時間。

  鐘銳來到兒子丁丁的小房間,打開兒子的玩具櫃——通亂翻,把玩具等扔了一地,還是沒有。

  潭馬坐在馬桶上不耐煩地抖著雙腿。

  廚房裡,油鍋冒起了濃煙,麵條鍋也開了,水向外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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