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第二十六章  穿過山毛櫸與青草

    在莫斯科與伏努科沃機場之間,是一大片樹林和青草地。我沒有看懂那是什麼
樹——在喀秋莎說過「你懂」以後,我特別喜歡用這個「懂」字了——它不茂密也
不算興旺。我相信那不是蘇聯小說喜歡描寫的白樺,不是金合歡也不是樅樹桷樹,
我沒有根據地認定它應該是山毛櫸。那草地與我在美國和歐洲常見的經過精心修剪
的平整如鏡和碧綠油光的草坪大異其趣,它顯得荒蕪粗糙,大而無當和缺少照看。
許多年後,當蘇聯不再存在,我從葉利欽前總統(當我用五筆字型輸入「總統」一
詞的時候首先出現的是「總編」一詞。我後來再看不懂俄國的「總編」在編一本什
麼樣的書啦。)那裡學到了這個詞:「照看」。要「照看好俄羅斯」,新千年到來
的時候老葉辭了職,他拉著代總統普京的手,這樣說。我聽了也為之動容。

    1983年6月底離別莫斯科的時候,我看了好半天市區與機場之間的大片山
毛櫸與青草。我感到了一種對於沒有好好照看然而保持著自然的魅力和分外闊大的
胸懷的俄羅斯的深情。毋寧說,由於照看得馬馬虎虎,她更加惹人愛憐,引人注目。
她本來應該生活得更好些照看得更好些。夕陽照耀在隨隨便便生長著的植被上,光
與影都很強烈,北方的乾燥的夏天,其明亮大大勝過了赤道線上。纖毫畢現的俄羅
斯大地裸露著自己的天真,熱烈,浪漫和遼闊廣大。這塊土地上發生的事情,與我
們這一代中國人仍然息息相關。

    我們的飛機一個勁地向東飛行,我想起了蘇聯歌曲《到遠東去》:「明天我們
就要遠航/飛機一清早就飛走/那裡流著黑龍江啊和那姐妹河/飛過貝加爾飛過大
草地/我們的飛機在大森林中穿過……」我懷疑,除了我,還有幾個人包括蘇聯人
會唱這首歌。飛機怎麼能從大森林中穿過呢?胡亂的翻譯也損傷不了它的歌詞的感
人。多麼巨大的國家巨大的土地巨大的胸懷和巨大的悲劇巨大的失落呀,露西亞!

    我覺得露西亞比俄羅斯的譯名更好,在與喀秋莎結識之後,我最愛唱的歌曲是:

    我曾漫遊過整個宇宙,

    找不到一個愛人,

    如今在我的故國露西亞,

    愛情卻向我呼喚……

    歌詞譯得有點生硬,生硬得使我想起蘇聯版的中文配音蘇聯故事片,我懷疑最
早到俄國去的華工都是山東人,所以會說華語的俄國人配的音,帶著山東味兒。但
是那個關於去遠東的歌曲非常闊大,自豪,有胸懷,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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