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第二十四章  此一時,彼一時

    見到是我的老相識,我的代表團裡的同志們也與卡佳十分友好,他們提出來要
聽蘇聯老唱片,要聽《蕭爾斯之歌》、《共青團員之歌》,要聽《遊擊隊員之歌》、
《太陽落山》要聽《喀秋莎》和《夜鶯啊夜鶯》,也要聽影片《幸福的生活》、《
明朗的夏天》、《光明之路》、《馬克辛三部曲》……的插曲。

    卡佳眼光閃閃地感動地說:「如果不是你們提出來,這些歌我早已經忘記了。
但是,很抱歉,我沒有這些唱片……」

    她唯一有的是《紡織姑娘》。放起了這個民歌,她問我要不要與她共舞,我猶
豫再三,和她跳了幾步,自己絆了自己一下,一個趔趄,我面紅耳赤地停了下來。
喀秋莎的臉也紅了。全不相似,上哪兒再找當年的感覺去?

    全體中國同志跟著她的唱片高聲齊唱《紡織姑娘》,像是唱《國際歌》,然後
乾脆請她停止了唱機的運轉,我們大家一起唱了所有我們50年代愛唱的蘇聯歌曲,
一面唱一面喊著「索洛維約夫/謝多依」,「杜那耶夫斯基」,「格拉祖諾夫」,
「聶恰耶夫」,「尼基丁」,「費奧多洛娃」,「拉希德/培布托夫」,「庇雅特
尼斯基」……!

    臨行時我又與喀秋莎熱烈地擁抱了一次,我忽然明白了,她說她一生中最美好
的時光是在中國度過的,這不是外交辭令,不是揀好聽的說,不是不愛她自己的祖
國,她也完全不是親華分子,也不等於她對那些年的蘇聯對華政策持有異議,她說
的是那個年月,年齡,氣氛……就是說青春、友誼、信念和獻身的熱情。如果我說
我的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是與蘇聯一起度過的,別人能夠理解嗎?人們會不會以為
我是斯大林主義分子或者更壞是現代修正主義和俄國沙文主義社會帝國主義分子?

    在吻別的時候喀秋莎摘下了她的眼鏡,我看到了她的美麗的眼睛——也許現在
已經不那麼美麗了吧,更看到了她的蒼老,她眼角的皺紋顯出的是憔悴和孤獨,是
沉重依然的歲月,如果不說是乾枯和荒蕪的話。這令人不能卒睹。

    「如果我們一直友好,那有多好。」她喃喃地說。突然,她淚如雨下。我趕緊
轉過了臉,我怕我不能自持。

    忍住了下落的淚水以後我解嘲說:「卡佳同志,你應該比我們更熟悉獲得奧斯
卡金像獎的你們的電影《莫斯科不相信眼淚》。」

    「你也不相信我的眼淚麼?」她睜大了眼睛問我。我一下子也流淚了。

    她顯然不是政治家,雖然年輕時她做過基層的共青團書記。我呢,我這一輩子
活得夠政治的啦,然而,我也確信,我的政治質素與政治修養遠遠沒有做到合格,
真是辜負了培養、信任和期望呀。

    「祝你和你的妻子永遠幸福,我喜歡你們的懷錶……」她追著已經走出她的房
間的我說,我也連連感謝她的粉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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