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第十四章 走過青春
為了慶賀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簽訂6周年,我與喀秋莎跳了一回令我失眠3
夜的舞,一連幾天我始終擺脫不了與她翩翩起舞的感覺,特別是那個後來被我認定
就是《紡織姑娘》的旋律,餘音繞梁,多日不絕。
這以後,再沒有與蘇聯專家的這種聯歡了,也還有一些宴請,公事公辦,應應
付付,是不是友好太多也讓人煩了呢?老團結在一起能不炸痱子麼?再說,自19
57年反右以來,交誼舞等於是被禁止了,除了像政協俱樂部這樣少數的地方還有。
東德一篇小說描寫人們要拿《金瓶梅》那樣的書去換交誼舞票,顯然不讓跳交誼舞
不僅僅存在於中國的當代。確切一點說,那次在《紡織姑娘》的伴奏下與喀秋莎共
舞,標誌的是我的青春時代的提前結束。
還有一些與蘇方人員的社交活動,根本沒有叫我參加,我的印象是經過195
7年的反右,共青團的地位降低了,反正上頭說過,以後團的幹部不能太年輕。我
不知道我的這個印象對不對。
一連許多年,我都沒有什麼機會與喀秋莎接觸。在廠房內外,我們匆匆相遇的
時候她都給我以甜中帶苦的微笑。這中間,我有幾次與異性朋友的接觸,書記與廠
長甚至正式與我談話,勸我及早解決「個人問題」,但是,我的准戀愛都沒有成功。
廠裡的蘇聯專家數量已經大大減少,除卡傑琳娜·斯密爾諾娃以外,5年前來華的
蘇聯專家已經全部返國了。又來了一個專家組長,面貌更兇惡,只是頭髮不紅,而
是我輩的黑。
中蘇關係著實堪慮,我聽到的都是中蘇分歧的消息,不僅從莫斯科,而且從羅
馬從巴黎從馬德裡,都傳來了蘇共指揮棒下的對中國共產黨的攻擊。1950年
「五一」遊行時,我們打過巨幅畫像的陶裡亞蒂、多列士、伊巴露麗同志……說
「修」就「修」得無邊無涯了。修正主義比帝國主義殖民主義還讓人摸不著抓不住,
也還危險乃至神秘。因為修正主義的人物也都是共產黨,也都滿口的馬克思主義。
也許頭一天還是牢不可破的友誼,最最親密的同志,第二天說不定就是死敵。舞跳
得越是親密,舞緣完畢之後上了班,臉拉得就越長。從前跳舞的時候愈是微笑,如
今上班以後見到的面孔愈是繃得鐵青。到了1959年1960年,廠裡的蘇聯專
家幾乎是已經處於怠工狀態,他們也是整天殺氣騰騰地秘密開會。而我們的專家工
作室只剩下了彙報蘇聯專家的動態,並對他們的一言一行全部進行最壞的估計和分
析。
皮球翻譯有機會就要講她當年視若神明的蘇聯專家的壞話,例如她說卡佳和專
家組長在辦公室的桌子底下亂搞,說卡佳在本國有一個私生女兒。聽了這樣的話,
我只想把皮球一腳踢到污水池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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