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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她此刻心中百感交集,想起往日種種,與母親鬥法,挑唆父母之間的不睦,本應是幸福美滿的一家人,卻弄得親仇難分,恩怨不辨,陰陽相隔,生死陌路。

  正傷楚斷腸之時,忽覺背後有一個人躡手躡腳地接近了她,待她有所察覺正要回頭,一雙大手猛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來人倏地轉到祁瑩面前,沖著她,兇神惡煞般獰笑了起來。

  是田鵬遠——自己的親生父親。

  祁瑩被田鵬遠掐著脖子,從地上提了起來。

  田鵬遠手下毫不放鬆,他扼著祁瑩,轉首瞥了一眼歐陽筱竹墓前的鮮花,禁不住氣急敗壞譏諷道:「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不是一直想要筱竹死嗎?這下你總算是稱心如意了吧!都是你,你這個紅顏禍水,你這個小妖精,你搞得我身敗名裂,名聲掃地,夫妻反目,生不如死!你故意誘惑我,假意愛我接近我,實際上用心險惡地想害我。」

  祁瑩讓田鵬遠扼住喉嚨,她大張著嘴,卻無法說出話來,忍不住淚水盈眶。

  田鵬遠見狀,冷笑道:「哼,別再偽裝出一副清純無辜的樣子了,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其實早就知道了,你是李輝的女兒,你是他委派來的復仇使者!你先用含有海洛因的毒煙害我,後又離間我和筱竹,甚至唆使我設計除掉筱竹。可是你沒有想到吧,你聰明反被聰明誤,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你害我不成反倒害了你的心上人汪洋。這是不是叫做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呢?哈哈哈……」田鵬遠得意忘形大笑了起來,他又驟然將笑容一停,殺氣騰騰的目光直逼祁瑩道,「你不叫我過好,我也不叫你過好。怎麼樣,我的妻子筱竹死了,你的男朋友汪洋不是也死了嗎?這就叫兩敗俱傷!現在,只剩下咱們這兩個孤男寡女,同病相憐了,事到如今,有情人也終於該成眷屬了吧!瑩瑩,我落到今天這步田地,都是為了你,都是你害的,我在你身上付出了那麼大的心血和代價,可是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得到你。我對你是朝思暮想、又愛又恨,今天我不管你情願不情願,一定要得到你,佔有你!你看看晚霞多麼美麗,幕天席地,夕陽為燭,是一個多麼大的洞房!我要佔有你,我要姦污你,我要對你先奸後殺!……」

  祁瑩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她想喊叫卻喊叫不出來,眼神哀怨委屈,沖著田鵬遠——自己的父親,拼命地搖頭示意。田鵬遠卻是惱羞成怒,孤注一擲,他對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今天必須殺掉她,免生後患。他不清楚祁瑩為何在法庭之上忽然對自己開恩,但如果日後祁瑩反悔,指證自己的話,那他就是死路一條!這樣的隱患如何能留?在田鵬遠力道越來越重的掐卡下,呼吸越來越艱難,她渾身漸感無力,眼看著就要昏迷過去。

  田鵬遠血紅著眼睛,盯著奄奄一息的祁瑩道:「瑩瑩,今天在法庭之上,你為什麼不指證?難道你良心發現了嗎?你真傻,如果你指證我的話,死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送你一句話吧,記住,這個社會永遠是動物世界,弱肉強食,你死我活。」

  說著,貪婪的目光朝祁瑩頎長潔白的脖子望去,隨即伸出另一隻大手,扯住祁瑩的領口,狠狠地一把撕扯開。隨著衣裳的一聲裂響,一大片酥胸裸露了出來,祁瑩將頭一扭,痛苦不堪地閉上了眼睛。

  那個殷紅如血的雞心瑪瑙項墜,此時安靜地懸掛在祁瑩的胸前。

  田鵬遠頭皮登時發炸,他目瞪口呆,渾身暴起一層雞皮疙瘩,不寒而慄,如置身萬丈冰窖。

  田鵬遠目光死死盯視著那個項墜,又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他嚅動著嘴唇,口中喃喃道:「這是怎麼回事?老天爺,這是怎麼回事?你不要戲弄我,難道……難道祁瑩才是我的女兒,才是我田鵬遠真正的女兒甜甜?……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啊!啊!……」

  田鵬遠惶悚恐怖至極,他仰面向天,嘴裡發出了瘋狂絕望的大叫。

  正在這時,遠處一個人影飛快地奔來,邊跑邊高聲喊道:「放手,田鵬遠,你這個惡魔,不許你傷害祁瑩!……祁瑩,別怕,我何不為救你來了。」

  「不許動!」幾乎與此同時,墓地周圍「刷」地站起許多持槍的警察,前面一人正是鐘慨。

  田鵬遠聞聲一怔,他的手如被燙著了一般急忙鬆開了,祁瑩隨即「撲通」一聲軟在了地上。

  幾個警察上去,動作麻利地將呆若木雞的田鵬遠撲倒擒獲。

  法庭再度開庭。

  鐘慨以歐陽筱竹的遺書為證,揭穿了田鵬遠蓄意殺妻,以及欲對祁瑩殺人滅口的事實。

  田鵬遠目光呆滯,他抬起頭來,對以上罪行供認不諱,並主動交代了他自編、自導、自演的刺殺自己,實欲殺妻及嫁禍市委書記孫毅然的醜劇。

  程北可見田鵬遠源源本本地交代,欲阻不能,不由急得哭出聲道:「田市長……」

  田鵬遠瞥了一眼程北可,神色悲哀道:「北可,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就讓我們在黃泉路上作個伴吧,下一世如果投胎為人,一定要做個於心無愧的好人。做好人,心裡踏實,不遭天譴。」

  說罷,轉向法庭,繼續交代他今生所犯下的所有罪行。包括二十年前的鴻圖造紙廠的縱火案。

  程北可泣不成聲。

  法官宣判:「……綜合以上罪行,田鵬遠罪大惡極,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森嚴壁壘的監獄鐵門「咣」的一聲打開了,田鵬遠手銬腳鐐地走了出來。他明日就要被執行槍決了。

  他的背深深地傴僂下去,一夜之間,他變成了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

  祁瑩來探監了。田鵬遠被捕入獄之後,祁瑩將溫可馨給自己的那些財產全部上繳警方,她要為父贖罪,儘管田鵬遠絕無生還之望,但她贖一分是一分。

  父女倆隔著鐵柵,無語相望。

  田鵬遠看著祁瑩的眼神已經變了,變成了無比慈愛的目光。

  良久,田鵬遠苦笑了一下,顫動著慘白的嘴唇,目光含著熱切的渴望道:「甜甜……你、你能叫我一聲……爸爸嗎?……」

  祁瑩噙淚望著田鵬遠,搖了搖頭,臉上淚水無聲流下。

  像熄滅了兩盞風中的殘燭,田鵬遠的目光迅速暗淡了下去。

  是夜,田鵬遠在獄中自縊身亡。

  青川機場。

  祁瑩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北京新花雨模特經紀公司經研究,決定摒棄陳見,不拘一格起用祁瑩。該公司不久前已與祁瑩正式簽約。

  鐘慨一家三口、那雨心、何不為等人在機場衛星廳相送。

  登機時間到了,播音器最後一遍廣播,催促乘客趕快登機。

  祁瑩拉著下面帶有小輪的行李箱,往機場安檢口走去。

  何不為的目光依依不捨地追隨著祁瑩,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就在祁瑩就要通過安檢口時,他抑止不住地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去。

  「祁瑩!」何不為鼻子一酸,叫道。

  祁瑩轉過頭,望著何不為淺淺一笑,心中也是滋味萬千。

  何不為一臉誠摯道:「祁瑩,不論你走到天涯海角,都不要忘了在青川,你有一個一級棒的朋友。祝你一帆風順,事業成功!」

  何不為平伸出雙手,笑著向祁瑩豎起兩個手指。

  祁瑩含淚一笑,放下行李箱,效仿著何不為,也將兩個手指朝上,向著何不為,也向著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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