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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田鵬遠不高興地斥責道:「沒有。我要對你說多少遍你才能相信?筱竹,你幾時也變得這麼有心計了,你要阻止我和祁瑩來往,想徹底斷絕我和她的關係,也不必挖空心思找出這種理由。」

  歐陽筱竹聽罷怔住了,她鬆開手後退幾步,怒氣勃發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嚷道:「你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嗎?我再壞,再卑鄙,也不會用我的親生女兒來做擋箭牌。」

  田鵬遠話一出口即悔,忙道:「對不起筱竹,我剛才言重了。不過,我可以確鑿無疑地告訴你,祁瑩不是咱們的女兒,我瞭解過她的身世底細,她是……」說到這裡,他把話一轉道,「總之,你相信我,我有確切的情報,可以證實她絕不是咱們的女兒。」他不能對筱竹透露祁瑩是李輝的女兒,免得她藕斷絲連,又生出舊情。

  歐陽筱竹怔了一下,卻忽然捂著臉傷心萬分地哭了起來。

  田鵬遠見狀並不奇怪,此情此景這些年中他已見過無數次。他輕撫妻子的後背,帶著幾分內疚道:「筱竹,又想咱們的女兒了吧?當年,唉,都怪我……」他不無傷感地說道,口氣中頗有自責。

  歐陽筱竹淚眼婆娑,無限酸楚道:「咱們的女兒要是能僥倖大難不死,一直活到現在,也該有祁小姐這麼大了。」

  田鵬遠頓了頓,望了眼難過的妻子,感歎道:「筱竹,其實,這麼多年我和你一樣,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女兒的努力。可是大海撈針,談何容易啊。」

  見妻子不言,又不失時機接著道:「要是咱們的女兒還活著,她也一定不希望看到她的父母離婚。」

  何不為將祁瑩護送回雷迪亞公司,分別之際,他惟恐她中途變卦又生事端,遂伸出一個小手指含笑道:「記住答應我的話,明天開始要心無旁騖,好好準備比賽。跟你學的,來拉鉤,一言為定,不許反悔。」

  祁瑩望著何不為熱切的眼神,感激地笑了一下,也伸出蔥白的小手指與何不為的手指鉤在一起,搖一搖道:「一言為定。」

  何不為心神蕩漾,小手指肚熱辣辣的,只覺傳導得半條臂膀都酥,他連忙深吸了一口氣,掩飾地一笑道:「晚安。」

  說罷掉頭離去,卻被手指上的滑膩感覺弄得迷迷糊糊,不顧東西南北地邁步就走。祁瑩見狀,掩口一笑,提醒道:「大記者,走錯了。往這邊走才對。」

  何不為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低頭又往回走,面紅耳赤地與祁瑩擦肩而過。

  祁瑩朝走遠的何不為輕聲道:「晚安。」

  天空晦暗不明,非晝非夜,寒意砭骨,迷霧四起,汪洋恍然置身於一片荒淒無人的沼澤中。他泥足深陷,每走一步都異常吃力。他不得不暫時停頓下來,舉目四顧,努力地辨識著方向,思忖著如何才能走出這片茫茫水霧籠罩的一望無際的沼澤地。

  似乎往哪裡走都是徒勞的,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面前的路只有死亡一條,可他不想就這麼死去,他有點不甘心,生命還沒有展開,就這樣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他會有很大的遺憾的。

  汪洋喘息了片刻又走,他手腳並用,連撲帶爬地走了一程後,行動越來越遲緩,他感覺自己已經是疲憊不堪,恐怕是難以走出這一大片沼澤了。

  就在這時,一個素潔婀娜的仙女衣袂飄飄出現在空中,形象越來越清晰。她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自天上輕盈而降,飛臨到汪洋的頭頂上方,伸出一隻纖纖素手來拉他。汪洋定睛一看,那不勝嬌羞的仙女卻是祁瑩。他心中一喜,不覺伸出手去,他的身體隨之離開了泥淖,一同飛上了半空。

  汪洋與祁瑩牽手而飛,心中快樂無可比擬,他的身畔不時掠過白雲朵朵,妙不可言;俯瞰下方,山如螺水如帶,美不勝收。

  二人穿雲破霧,正逍遙快樂之際,面前忽然橫亙起一個巨大的面孔來,不由分說攔截住了二人的去路。

  是田鵬遠的面孔。面孔下部的大嘴一翕一張對汪洋說道:「小汪,你和她不能來往。你明明知道她是我的,你想搶走我的所愛嗎?你全家人都曾經受過我的恩惠。你難道忘恩負義想背叛我嗎?我奉勸你趁早離開她,你好好想想,如果她一旦得知她父親死亡的真相,她還會理睬你嗎?」

  祁瑩生氣地對汪洋道:「不理他,我們沖過去。」

  祁瑩帶著汪洋沖了過去。那張巨大的面孔如霧如煙一般被一沖而散。

  汪洋心中忐忑地飛行了一會兒,越發覺得此事不能不對祁瑩講明,可又恐她不能原諒自己,猶豫再三,終於痛徹心肺地坦白道:「祁瑩,事到如今,我不能再隱瞞、欺騙你了,是我……導致了你親生父親的死亡。不過,我發誓,我絕不是有意的,這正應了那句古語,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啊。」

  祁瑩聽罷,扭過臉,錯愕地看了汪洋有頃,然後手一松,一言不發地丟開他的手,拂袖升空而去。

  汪洋立時從半空中向著大地墜落下來,他心中沒有恐懼,只有難言的傷感。他從空中掉落下來,居然毫髮無傷,他立起身時,卻詫異地發現竟然來到了鄉下的家。

  老母一見汪洋,顫巍巍拄杖上前,攥著他的手淚水縱橫地叮嚀道:「孩子,汪家世代忠孝傳家,你可千萬不能做對不起恩人的事情啊。」

  說曹操,曹操到。田鵬遠慈祥平易、和藹可親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汪洋還來不及驚詫,田鵬遠忽然轉過身去,露出了另外一張猙獰可怖、令人毛骨悚然的臉來。這兩張面孔交替出現在汪洋的眼前,令他不知所措,不寒而慄。

  這時,祁瑩又至。

  一時間,雙面人的田鵬遠、濁淚縱橫的老母、傷心憤怒的祁瑩,俱圍繞在汪洋周身團團而轉,如陀螺般越旋轉越快。汪洋不由得冷汗淋漓,頭痛欲裂,他捂住頭大叫一聲,頓時醒來。這才發現是南柯一夢。

  汪洋躺在床上,眼前,那雨心在床前笑。

  汪洋茫然道:「這是哪兒?」

  那雨心道:「戒毒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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