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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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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怔在當地,良久,沉緩地搖頭道:「我不幹。」 瑪麗不以為然地笑道:「怎麼,嫌丟人?那就是你孤陋寡聞、少見多怪了,從事這種職業的可是大有人在,港臺地區還給這種人起了個好聽的稱呼,叫午夜牛郎。小汪,你要明白,這是你目前最為理想的職業了,只有這樣的職業才能供得起你吸毒。」 汪洋低下頭,不發一言。 瑪麗見狀,忙趁熱打鐵道:「小汪,別死要面子活受罪了。不瞞你說,有一個熊大姐看上你了,她可是咱們這地界上屈指可數的富婆,我向她介紹說你還是個童子雞,她聽了很感興趣,願意出一粒米的價讓你陪她一個晚上。」 汪洋抬起頭道:「一粒米是多少?」 瑪麗笑道:「這都不懂,真是個好孩子。一粒米就是整整一萬塊呀。」 汪洋直視著瑪麗道:「你能拿多少?我們總不能讓你白忙乎吧?」 瑪麗一怔,隨即笑逐顏開道:「嘻,這個嘛,你也知道,我是個熱心腸的人,我也就是做個善事,圖個助人為樂。不過,熊大姐那頭自然是虧待不了我的,至於你嗎,那就得看你小汪的良心了。我相信你要是發跡了,肯定是不會忘了我瑪麗姐的。」 汪洋眼光直直望向別處,不無自嘲地笑道:「一粒米就想買了我呀?你把我汪洋也看得太下賤了。」 瑪麗錯會了汪洋之意,吃驚道:「怎麼,你還嫌少?青川市不比沿海,更比不得臺灣、香港,這已經是天價了。要不,我找熊大姐再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再長點。不過,我可得提醒你,別錯失良機,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汪洋面無表情道:「不用商量了。」 瑪麗欣喜道:「小汪,你同意了?」 汪洋斬釘截鐵說道:「你這是乘人之危!沒錢吸毒,我大不了是個死。我就是死,也要死得乾淨。」 瑪麗一聽,氣急敗壞道:「我好意照應你,你卻好心當驢肝肺,真是不識抬舉!實話告訴你,你不願意幹,願意幹的人有的是!哼,我真搞不懂,你又不是個女的,還想著為誰守身如玉?讓你當鴨子你不肯,讓你去陪熊大姐你也不肯,這也不肯,那也不肯,你這是成心不給我面子。你都淪落到這個份上了,都眼看著走投無路了,還豬鼻子插大蔥——裝什麼大象?假裝什麼清高?你沒錢,沒錢活該!沒錢吸什麼毒?沒錢你玩什麼酷?既然我給你指的光明大道你不走,那你就等死去吧!……」 瑪麗說罷,悻悻而去。 汪洋怔了片刻,想自己這樣消磨硬撐下去,毋庸置疑定會毒癮發作而死,死不足懼,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看見一眼他所心愛的祁瑩。一時間悲苦難抑,待音樂聲傳入耳畔,吼一聲,重又把頭搖晃得如撥浪鼓一般。 舞廳內燈影閃爍,手臂林立。扭動狂舞的人潮中,有一個入時新潮的姑娘一邊心不在焉地隨眾人跳著,一邊不時將眼光朝這裡眺望,早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她向周圍掠了一眼,不動聲色地慢慢移位到汪洋面前,似乎為汪洋的舞姿所迷,停下來,配合著汪洋的動作,與他一起面對面地跳舞。 汪洋自顧自地舞動,閉著眼睛搖頭晃首,並無興趣關注來者何人。 那姑娘跳了一會兒,終於按捺不住好奇道:「喂,你不認識我了嗎?」 汪洋聞聲睜開眼,眼光迷離,從下往上地朝面前這位青年女子掃去。汪洋先是看到了一雙時尚漂亮的女人足上的高跟鞋,光潔纖潤具有青春魅力的小腿,飄逸起伏的裙裾,他心裡陡然狂跳起來,心臟似要跳出胸口,他把目光迅速上移,同時口裡差不多就要歡聲叫起來。待目光定格在那小姐的臉上時,頓時大失所望,來人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祁瑩,而是一個自己並不熟識的姑娘。 那姑娘見汪洋不理睬她,越發好奇道:「喂,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我不相信你就這麼健忘,當真認不出我來了嗎?要不然你這個人就是存心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那姑娘本是無心所說,不料卻強烈刺激了汪洋。汪洋自忖就是被這個恩義所困,才落到如今這步不尷不尬、進退維谷的田地,不想到頭來仍有人罵自己是忘恩負義,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面前的這個姑娘。 那姑娘笑眯眯地看著他,他借著旋轉閃爍的燈光定睛一看,這才驀然想起這就是那晚曾對自己出手相救的那個不知名的姑娘。 汪洋抱歉道:「姑娘對不起,我沒認出來是你。那天晚上的事……我謝謝你了!」 姑娘並不計較,笑道:「算了算了,我剛才是逗著你玩呢,誰又真的在乎你的感謝了。沒想到吧,這麼快就又見面了,看來咱們有緣分。一回生二回熟,認識一下吧,我叫那雨心,你叫什麼?」 說罷,把手熱情地伸出去。 汪洋本是內向之人,平時便不好交際,此時自覺生命無多,更是無意交友。再說,即便告訴了她,又有什麼意義呢,誰願意和一個走在死亡之旅上的人打交道呢? 汪洋望了一眼那雨心,不覺帶有幾分傷感道:「那小姐,承蒙你看得起我,可我不過是草木之人,螻蟻之命,朝開暮落,春生秋死,還是不必了吧!」 那雨心一向受嬌寵慣了,很少遭到拒絕,像今天這樣主動介紹自己芳名,更是絕無僅有,她伸出去的手得不到回應,只好生氣地收回來,不滿道:「不告訴拉倒,破名字有什麼好保密的。一定是名字起得老土,才不好意思說出來。本小姐不惜屈尊俯就,你反倒拿起架子來啦!你這個人,真沒勁,年紀輕輕的,怎麼說話老氣橫秋的,渾身上下一點活力也沒有,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人。你這人給人感覺是兩個字……」 汪洋苦笑道:「哪兩個字?」 那雨心不客氣地說道:「頹廢。」 汪洋無言地低下頭。 那雨心不僅性格好奇,也一向以捉弄人為快事,於是繼續不依不饒道:「我再問你,第二天你醒了以後,為什麼不辭而別?」 汪洋支吾道:「這……」 那雨心哼了一聲,扳著指頭,給汪洋條分縷析道:「我說你忘恩負義沒冤枉你吧?我說你頹廢也沒說錯吧?你忘恩負義,頹廢,還有……」 汪洋自嘲道:「還有什麼?你都已經把我說得一無是處、體無完膚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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