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談歌 > 征服 | 上頁 下頁
五七


  本來沒有煙癮的汪洋,在吸完田鵬遠送給他的那條煙之後,便煙癮大發,欲罷不能。剛開始他並沒有覺察到是這煙裡有名堂,他又在樓下的小賣部買過幾盒煙,迫不及待抽過幾口之後,身體內仍是蟻癢不止,感到不能過癮,他還只道是田市長的煙好,還曾暗笑自己的人低嘴高。待他終於耐不住煙癮的折磨,狠狠心買了兩盒同樣牌子的香煙,貪婪地吸到嘴裡,一支吸罷,如酒鬼飲水。他手顫抖著,一氣連抽了十幾支,直到舌頭發麻,還是難解周身之渴,更休說那煩惱皆拋物我兩忘的幻境了。

  他心裡暗自一驚,一種不好的感覺不可遏止地湧上心頭。他始而懷疑到這煙有問題。

  這天夜晚,他心煩意亂,獨自在街上漫無目的地來回亂走,身體內的齧噬聲如陣陣潮水不斷,心靈上的巨大痛苦更是難以言說。他只有一個人默默地忍受這來自身心兩方面的痛苦和煎熬。

  走到夜精靈舞廳門口,聽到裡面歌舞昇平,輕鬆的音樂聲令他暫時得以忘憂。他生性內向,不喜交際,從未涉足過舞場,此時也不想進去。但音樂卻讓他著迷,音樂多是當下流行的情歌。更確切地說,是音樂中那纏綿的愛情讓他百感交集。

  正徘徊苦悶中,一個販子模樣的男人鬼頭鬼腦地過來。他一到夜間,便如幽靈一樣出沒於歌廳舞榭間。彷徨無計的汪洋早已入他眼中,依照經驗,這種人理所應當地成為他捕獵的最佳對象。

  他近前搭訕道:「先生,你好像不怎麼開心呀?」

  汪洋瞧了他一眼,沒有理睬,接著要走。

  小販伸手攔住去路,不慍不火笑說:「你別好心當成驢肝肺嘛。怎麼樣,想不想尋開心?我這兒有『冰糖』,還有搖頭丸,要不要來一顆?」

  汪洋怔住道:「什麼冰糖?我不要?」

  小販有幾分不屑道:「這你都不懂,你也太有些落伍了。告訴你,這可是好東西,它可以解除你的一切痛苦,讓你忘掉所有煩惱,讓你『飄』起來。看你心事重重的,怎麼樣,想不想『飄』一把?」

  汪洋明白了,這是個販賣毒品的小販。汪洋氣憤地拒絕道:「我沒有什麼心事,我快樂得很。你認錯人了。」

  說完低下頭就走,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小販滿不甘心地說道:「沒關係,先生。咱們一回生二回熟,買賣不成仁義在,仁義不在信譽在。我叫阿三,你什麼時候想飄了,就儘管來這兒找我好啦。」

  汪洋一言不發地走了。他腳步匆忙,如同逃避瘟疫一樣快速離開了。

  汪洋知道,他如果不快點走,也許會真的駐留在那裡,去用生命和毒品作一場生死的交易。他身體內渴望的似乎正是這樣的一種東西。

  汪洋又度日如年地忍耐了幾日後,他終於在一天晚上,懷著恥辱、放縱、自虐及欲證實什麼等等複雜心情找到了那個小販。

  當他深深吸上一口後,一下子就找到了那種鬆弛空幻的感覺。他明白了自己染上的不是煙癮,而是遠為可怕的毒癮。同時他也最終證實了心中的猜測——田鵬遠送給他的那條煙含有毒品。

  難道是田鵬遠有意加害?他實在不敢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他想起當時田鵬遠曾說過此煙是他人所送。不知這是否為一個托詞。如若是真,汪洋忽然有些激動,那自己豈不是無意中替田鵬遠解了一場危厄?儘管代價沉重,也許自己會因毒癮發作而死,但總算是得以報答了田鵬遠對自己全家的一番深重恩情。汪洋思前想後,顧慮重重,若將此事捅出,則田鵬遠即使與此無關,卻也可能會招致收受他人賄賂之非議。他腦海中翻來覆去,置自身於不顧,首先為田鵬遠考慮得面面俱到,他惟恐自己一個不慎,冤枉了恩人,毀掉恩人的清譽和政治前途,那他日後將無顏面對家人以及自己的良心。

  夜裡,汪洋輾轉反側,難以成眠,他耳邊又不時響起祁瑩對他說過的話。他內心充滿了矛盾和惶惑,他想祁瑩對田鵬遠的看法也許是對的。他起床下地,打開檯燈,從抽屜裡取出一個日記本來,如實記錄下了自己染上毒品的過程。寫到半截,他又忽然想起了什麼,開始東翻西找,終於從床下找到了一個殘存的煙頭,以及那條煙的外包裝盒,那上面有田鵬遠的指紋。他要將煙盒煙頭和日記一起,在必要時作為證據交給祁瑩。

  他萬沒有想到,這條煙的外盒上除了有田鵬遠和自己的指紋外,還有更早的祁瑩留下的指紋。

  這條煙正是當初祁瑩在別墅裡送給田鵬遠,欲使其走向毀滅的毒品煙。老謀深算的田鵬遠收下煙後,多了個防範的心眼,把煙拆開取出一支後,秘密找人鑒定了一下,得知其中含有較高純度的海洛因,能使人快速上癮。他不動聲色,把煙又重新封好。並且最終又轉手送給了汪洋。

  翌日,汪洋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亮了。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這是一張單人床,床頭迎面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個鏡框,裡面是一張由電腦模擬下載的年輕女子畫像。汪洋定睛細看,依稀就是昨晚上前來攙扶自己的那位姑娘。難道這是來到了那姑娘的閨房?他連忙翻身坐起,又接著環顧四周,在依窗的書案上,還擺放著一張陌生的英俊小夥子的小幅相片,那小夥身穿警服,頭頂藍盾,躊蹣滿志地沖他笑著。

  乍見之下,汪洋不由吃了一驚。

  不消說,這是刑警小李子的蝸居。自那次在接警中心與那雨心不期而遇,小李子受到那雨心的捉弄,他絲毫不起怨恨和惱怒,反倒覺得她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壞壞的可愛。他懷著對那雨心美好的追憶,私下裡用電腦給那雨心繪製了一幅肖像,掛在室內,日夜相看,幸福無邊。

  汪洋回憶昨夜遭遇,心中暗生感激。

  他將自己睡過的床鋪整理好,然後悄然打開房門,不告而別。

  鐘慨一家籠罩在哀痛的氣氛中,經現場勘驗,鐘世傑的確系溺水而亡。傳說中布丁河今年的死亡名額不幸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臨時搭起的靈棚裡,鐘慨及其家人垂首為鐘世傑守靈。謝虹忙前忙後,照應著前來弔唁的人們。

  鐘慨心生疑竇,父親走得何其匆忙,這不得不讓他產生幾分懷疑。

  那雨心攙扶著母親冷梅前來弔唁,冷梅凝視著鐘世傑的遺像,老淚縱橫。那雨心和姐姐那天心一見,心中酸楚,更是忍不住抱頭痛哭。

  鐘慨將岳母扶到內室的椅子上坐下,謝虹一見,忙遞過一杯茶水,請老人喝。冷梅端過茶杯,卻是難過得喝不下去。

  鐘慨與冷梅淚眼相對,鐘慨悲聲問道:「媽,您還記得那次和我爸分手時的情景嗎?尤其是當時有什麼異常情況?請您仔細回憶一下,我總覺得我爸死得蹊蹺。」

  冷梅擦了一把眼淚,果然陷入了回憶。她一邊回憶一邊陸陸續續地說著,說到鐘世傑突然說有事起身離去,這時她說道:「好像有一個人從我們眼前經過,老鐘一見,就顯得魂不守舍的。那人走了沒一會兒,老鐘就走了。」

  鐘慨迫切道:「那人長什麼模樣?男的女的?」

  「樣子……樣子我可記不起來了……」冷梅皺著眉頭苦苦思索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說道,「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是個中年男人,好像還戴著副墨鏡。」

  鐘慨一凜,脫口道:「墨鏡?」

  謝虹望著鐘慨,也一旁沉思自語道:「墨鏡……」

  這時又有人前來弔唁。

  鐘慨忙安頓好岳母,走回靈堂,見是局長唐若飛在靈前默哀。他磕過孝子頭致謝之後,爬起身來,突然向唐若飛懇求道:「局長,我想對我父親進行剖屍檢驗。」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