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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鐘慨把筷子一放,佯怒道:「我一猜就是她出的餿主意,簡直亂彈琴。」

  那天心一怔,隨即不依不饒道:「你憑什麼這樣說,難道我媽還配不上你爸爸不成?」

  鐘慨見那天心真生了氣,用手指捅了一下妻子的腰眼,忽然笑逐顏開道:「天心,真生氣啦?我逗你玩呢。這可真是件名副其實的大好事。我舉雙手贊成。不瞞你說,其實我也琢磨過這事,就是不敢跟你提。」

  那天心如夢初醒,口不擇言道:「噢,敢情你早就打上我媽的主意了。」

  鐘慨笑著連忙糾正道:「哎,哎,看你怎麼說話呢?」

  那天心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用拳頭去打鐘慨。鐘慨不閃不避,只當是給他捶背,臉上笑嘻嘻問道:「你剛才說好事成雙。另一件呢?」

  那天心停住手,扭捏了半天才道:「我不想待在醫院了,我……想辭職。」

  鐘慨不解道:「幹得好好的,辭什麼職?」

  那天心臉紅道:「曼詩特服裝公司魏老闆,想聘請我去當他的辦公室秘書。說是月薪五千。還不包括獎金和年底分紅。我想多掙點錢,一來好貼補家裡,二來也好讓妞妞以後能上一個好一點兒的學校。你同不同意?」

  鐘慨看了妻子一眼,半開玩笑道:「謔,一下比我多拿好幾倍。這老闆出手可真夠大方的。嗯,這可的確是好事,堪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你又不是文秘專業,他怎麼那麼慧眼識珠偏偏看上你?據我所知,別的老闆都是找『小秘』,怎麼這個魏老闆那麼不開眼,偏要找一個『老秘』?」

  那天心聞言,鼻子一酸,推開鐘慨道:「哼,我就知道你嫌我老了,不稀罕我了,我還傻乎乎死心塌地地跟著你,給你洗衣做飯看孩子,伺候你一家老小……我、我圖什麼呀?……」一邊說著一邊傷心地哭天抹淚起來。

  鐘慨連忙哄道:「誰說不稀罕你了?我這不是吃醋,怕別人搶走我那又漂亮又賢慧的好老婆,所以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嘛。」

  那天心破啼為笑道:「你別說得那麼好聽,就我這殘花敗柳的誰要呀?哎,你還沒說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呢?」

  鐘慨看了一眼表,不置可否道:「不早了,我得回隊裡去了,這事下來再說。」

  那天心含羞道:「那……妞妞讓她姥姥接走了……你今天晚上回來睡,我等著你。」

  鐘慨看了一眼妻子,抱歉道:「這恐怕不行。」

  那天心噘起嘴撒嬌道:「不,我偏等著你回來。你不回來我就一個勁打電話煩你!」

  鐘慨邊穿衣往門外走,邊無奈道:「好好,我看情況吧。」說完就走了。

  那天心沖著鐘慨遠去的背影,跺腳懊惱道:「你這人真是榆木疙瘩,鐵石心腸,了無情趣。你當娶回家就不用管就完事大吉了。哼,一點也不知道關心我。」

  她反身坐回到床上,腦海中不覺又浮現出魏國立那攝人心魂的笑容。與鐘慨兩相對照,不禁心潮起伏,百感交集。

  鐘慨走後不久,那雨心興沖沖地走了進來。

  那天心腦海中還在縈繞著老秘、小秘這兩個詞。她尤其對老秘這兩個字眼耿耿於懷。

  那雨心進屋就興沖沖嚷道:「姐,有門。今天我又探了探媽的口風,看來咱媽那頭還真有那麼點動心,就是不知道鐘伯伯這邊是什麼意思。到時候可別弄得咱媽剃頭挑子一頭熱,下不了臺階,那咱姐倆可就罪過大了……」話說到半截,見那天心一個人呆坐在床上,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喲,姐,又怎麼啦?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犯傻呀?我剛才在半道上碰見我姐夫了。是他又惹你生氣啦?」

  那天心歎了口氣,黯然神傷道:「雨心,我問你,是不是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的貨色,肚子裡都長著一副花花腸子呀?」

  那雨心餘興未減,故意逗姐姐道:「那當然啦。你沒聽俗話說,貓兒沒有不偷腥的。孔老夫子也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孔聖人尚且如是觀,那世上其他的男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她搖頭晃腦地說到這裡,忽然頓住,皺眉疑惑道:「你是說鐘慨,他不會吧?」

  那天心茫然道:「誰知道呢。他一天到晚的這麼不著家,誰知道他都在外邊都幹什麼鬼名堂去了。前段時間,我們單位的一個同事提醒我,讓我注意著點自己老公,她說她有一次去一個畫廊裡玩,偶然看見鐘慨和一個女的也在那兒,兩人聊得挺熱乎。當時她對我那麼一說,我還有點不樂意,心裡直怪她瞎說。現在回想起來,無風不起浪,空穴方來風。我懷疑鐘慨他也許真的是有外心了。」

  那雨心聽罷,不高興道:「姐,你就別疑神疑鬼的了。剛才我是逗著你玩呢!你別忘了,世上除了有好色的西門慶,還有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呢。我敢打賭,鐘慨雖說不是柳下惠,可也絕不是那種拈花惹草的人。」說完生氣地扭身,拔腳就要走。

  那天心怔道:「屁股還沒坐熱呢,你這風風火火的又要去哪兒?」

  那雨心邊走邊回頭笑道:「姐,咱倆談不攏,我跟你有代溝。你自己在家胡思亂想吧。說實在話,我不擔心鐘慨,我倒是擔心你呢。你可別經不住那個魏老闆的誘惑,紅杏出牆把我姐夫變成一棵樹喲!」

  那天心茫然不解道:「一棵樹?什麼意思?」

  那雨心開玩笑道:「從頭綠到腳呀。好了,恕不奉陪,我自己跳舞玩去了。」說罷,不等姐姐罵,嘻嘻笑著跑了。

  這一段時間以來,祁瑩說到做到,果然賭著氣不再主動去找汪洋。奇怪的是,汪洋也不來找祁瑩,甚至於連一個電話也不打。他杳如黃鶴,仿佛一下子從祁瑩的生活裡蒸發了。

  位於高新技術開發區的百世得利會展中心舉辦車展,展期原本定為三天,因參觀的人數絡繹不絕,又延期至一個星期。祁瑩及雷迪亞公司的其他幾名模特,一道被舉辦單位特聘為此次展銷會的車模。祁瑩在車展中大放光彩,成為眾多攝影愛好者爭相拍攝的對象。

  何不為辛苦地舉著相機,擁擠在這些攝影愛好者中間,拼死佔據著最有利的地形。他頻頻按下快門,不願意漏過任何一個精彩的瞬間。在他的眼裡,祁瑩的一顰一笑,在展臺上所擺的任何一個POSE,都是無與倫比、美妙迷人的珍藏版。

  自車展伊始,何不為總是衝鋒陷陣般,一開門便動如脫兔率先搶到祁瑩所在的展位前,直至傍晚閉館才依依不捨地最後一個離去。然而他卻並不走遠,總是意猶未盡地等候在展館之外,一俟祁瑩卸妝出來,就一臉笑容燦爛地迎上前去,然後兩人一起去吃宵夜。

  與汪洋的絕情和背叛相比,面對如此癡迷於自己的何不為,祁瑩不由得大為感動,同時心中又生出了一縷縷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和感傷。儘管是祁瑩在一怒之下提出的分手,可冷靜下來之後,心裡面的苦悶酸澀慢慢彌漫了上來,她反倒有一種被人如棄敝屣的失落的感覺。為此,夜半醒來,她偷偷地在被窩裡哭泣了好幾回。畢竟汪洋是她的初戀啊,她格外珍視著這一份純淨美好的愛情,她的腦海裡總是自覺不自覺地回憶起汪洋在雨中擎著傘等她的情景。那一幕已經定格下來,成為她最難以忘懷的人生片段。

  在車展的這幾日中,祁瑩的目光經常不由自主地往人流裡眺望。她知道自己這是在期待著汪洋的出現。可隨著車展的一天天過去,汪洋連個影子也沒有見到。她臉上掛著迷人的微笑,心裡卻憂傷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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