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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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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一看,是四車間幾個工人,為首的是攪料工李志強。 向大躍笑道:「是你們啊。」 幾個工人走過來:「您幹什麼呢?」 「沒事,瞎轉。」向大躍笑笑,轉身就要走開。 有人笑道:「廠長,跟我們去喝點吧。」 向大躍笑道:「我今天可是沒帶多少錢,你們想宰我得換個時候。」 李志強笑道:「看您說的,今天我們請您,破壞黨風一回。」 向大躍笑道:「破產廠長,與黨風建設無大妨礙。走,喝去。」 幾個人就走進了飯店。 李志強跟服務員挺熟,一邊說笑一邊點菜。 向大躍笑道:「看樣子你們是常常來吃了。」 一個工人笑道:「是我們一個哥們兒開的店。」 李志強要了一箱啤酒。菜前呼後擁地上來了,啤酒也嘭嘭地開封了。 向大躍笑道:「你們可別灌我,好漢難敵眾手,我酒量再大也架不住你們人多啊。」 「沒人灌,沒人灌。」李志強笑道。 酒過三巡,李志強問:「廠長,咱們廠真得破產嗎?」 向大躍想了想,笑道:「我自己也說不清,你們說怎麼著好啊?」 一個工人說:「其實我們都清楚,東風廠不是在你手裡敗的。前任幾位廠長,都是撈夠了就跑了,你上來倒是挺正派的,可是廠子到了這份上,神鬼也沒得治了。」 李志強苦笑:「其實我們年輕些的還能接受。本來吧,半死不活的,算怎麼回事啊。我們還真是挺同情您的。您才上來幾天啊,這樣一個爛攤子,諸葛亮怎麼樣啊?能呼風喚雨,一樣沒能守住劉備的江山。您也就是一個末代皇帝,大清亡不能怪溥儀。咳,您看我,瞎說了,沒這麼比的。」 一個胖胖的青年工人笑道:「破產就跟辦喪事似的,我們怎麼也得跟著哭兩嗓子啊。我們挺同情您的,您剛剛上來,一沒貪污,二沒腐敗,可是我們也得在下面跟著別人罵您幾聲,要不大家就得罵我們是漢奸了。來,廠長,喝酒,不說這些了。」 向大躍哈哈笑了:「來,喝!」仰脖幹了一杯。 李志強笑道:「廠長,我們聽說您是海量,一斤酒放不倒的。可是沒機遇跟您喝過,今天咱們是不是……」 向大躍不禁豪氣大添:「今天咱們好好喝喝。」 謝光自殺了。 一大早,田克的電話打到了向大躍的辦公室。向大躍迷迷糊糊地接了電話,心就突突亂跳起來。他傻傻地放下電話,還是不敢相信,謝光好好的,為什麼要自殺?他臉也沒洗,沖下樓騎上自行車就往謝光家裡跑。到了謝光家樓下,已經聽到何玉蓮那哭天嚎地的聲音。向大躍腿就軟了,歪在了樓下的臺階上。他真的相信謝光是死了。 向大躍進了門,見廠裡一些人已經在屋裡了。有人告訴他,公安局的法醫剛剛走,謝光的確是自殺的。 閻玉梅眼睛紅紅地進來了。何玉蓮拉著閻玉梅,又放聲大哭起來了。 閻玉梅也哭著說:「嫂子,你就別哭了,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好說的啊。」 謝珍哭著告訴閻玉梅,昨天晚上,村裡的幾個鄉親在家裡鬧了半夜,逼著謝光還錢。有的還罵開了。謝光的一個同宗叔叔用頭直往謝光身上亂紮。何玉蓮和謝珍嚇得勸了這個勸那個。謝光最後給這些紅了眼睛的鄉親重重地跪下了,這幫人才悻悻地離去,臨走甩下話,要謝光三日後一定把錢準備好,他們來取。這幫人走後,謝光就打發謝珍和何玉蓮去睡,自己就進了小屋。謝珍說沒有看出謝光有什麼反常。一早起來,何玉蓮喊謝光吃飯,謝光的小屋裡沒動靜。何玉蓮沒在意,覺得謝光昨晚沒睡好;就想讓他多睡會兒。可是後來還是不見謝光起來,就去敲門,敲了半天卻沒有開門,何玉蓮就搬一張椅子趴到窗子去看,當下就暈過去了。謝珍就撞開了門,謝光早吊死在床上了。鄰居們趕快給醫院和公安局打電話,醫院的救護車來了,摸摸謝光,早就涼了。公安局來了幾個人,又是照相,又是詢問,最後就說謝光是自殺的。 向大躍歎口氣,就來到停放謝光屍體的房間,他掀開苫單看了看,謝光的面容似乎很痛苦。向大躍喃喃:「也許是我害了你啊。」 只聽那邊屋裡亂了起來,向大躍忙跑進去,見何玉蓮又哭又嚎地往外跑,說要去找那個鄉親拼命。眾人攔不住他。向大躍上前說:」謝嫂,別急,你靜靜。」何玉蓮看了他一眼,就罵道:「你向大躍鬧什麼破產,你要是不鬧,我家謝光還死不了呢。」 向大躍就幹住了,臉漸漸白成了一張紙。 何玉蓮被人連拉帶勸弄進屋裡去了。向大躍一抬頭,見田克走進來。田克一臉悲色,朝向大躍點點頭,就帶人進了謝光的屋子,向大躍也跟了進去。田克指揮著人們在屋裡亂翻亂找,看看謝光留下什麼遺物沒有,結果什麼也沒翻到。田克喃喃:「他怎麼一句話也沒留下就走了呢?這人啊……」 向大躍突然吼道:「謝光,謝光,你不該啊!你不該啊!」接著身子一晃,就暈倒了。 謝光死後的第三天,向大躍接到了謝光的一封信。信是謝光自殺前寫的,大概是丟在門口的信筒裡寄來的。向大躍沒想到謝光臨死前竟然會想著給自己寫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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