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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第四章

　　本章出場人物

　　古建勳：我二舅。國民黨78軍軍長。(1899年至l940年)

　　焦難先：國民黨78軍副軍長兼196師師長。(1906年至1940年)

　　郭克武：國民黨56軍副軍長兼132師師長。(1902年1940年)

　　鄭國英：國民黨196副師長。(1918年至l940年)

　　古鴻洲：我三姥爺。原民國林山縣第一任縣長。(1877年至194年)

　　賀如飛：國民黨78軍158師師長。(？至1940年)

　　譚家軒：國民黨78軍參謀長。(？至1940年)

　　鄧天楨：國民黨78軍161師師長。(？至1940年)

　　古建業：我五舅。二舅的副官。(1914年至l992年)

　　佐 田：日軍北方戰區副指揮官。(生卒年不詳)

　　小林多喜二：日軍北方戰區參謀長。(生卒年不詳)

　　彭其森：中國北方戰區長官。(1905年至？)

　　蔡 勇：原國民黨78軍軍長。(1883年至l940年)

　　胡士輝：曹侯縣保安團團長。(？至1940年)

　　薛寒芸：二舅的妻子。(？至1940年)

　　馬 光：國民黨78軍軍醫。(1914年至l991年)

　　一、二舅之謎

　　我在這一章裡主要是寫我的二舅古建勳。在這本《家園筆記》中，我本來是不想多寫二舅的，但是二舅參加了1940年北方戰區的抗戰。所以無論如何我是不能逃過這一筆的。再則，二舅的結局一直是個謎。二舅原是國民黨78軍軍長，在1940年保州市抗戰中，曾受命在倉南縣阻截佐田師團。但是，二舅在這個期間叛變了。這是"文革"中公開的說法。後來的《保州市抗戰史》也是這樣記載的。於是，古氏家族便由此蒙上了巨大的恥辱。野民嶺幾乎人人都知道我二舅古建勳是一個大漢奸。漢奸，是一個人人都會覺得齒冷的罪惡字眼。

　　一本歷史書這樣記載：l940年秋，古建勳率國民黨78軍在保州市抗戰中投敵。軍參謀長潭家軒等因阻止古建勳叛變被殺害。古建勳投敵後，因內訌，被日軍北方戰區副司令長官佐田忌恨生疑。l940年冬，古建勳所部一萬二千餘人，被日寇集體殺戮于曹侯縣張家莊東沙河。"古建勳罪惡的生命在東沙河結束了，這是黑色的死滅。那天的太陽也應該是黑色的。"這本歷史書中用了這樣色彩強烈的語言敘述我二舅的投敵與死亡。

　　而這一場殘酷的屠殺過程，該書競無一個字記載。以至連我二舅古建勳投敵的過程，該書從始至終也沒有提供給讀者一兩個可讓人信服的細節，讀過很讓我失望。上大學三年級的時候，我終於鼓起勇氣，向歷史系的一個著名的教授請教這個問題。教授盯了我半天，似乎我問了一個重大的國家機密。

　　教授沉吟了很久，後來淡淡地說："關於這場戰事，我只知道是1940年發生的，是以國民黨某軍團全軍覆沒為結局的。但關於這場戰事，各種正規版本的抗日戰爭史書卻絕少記載，而且說法不一。古建勳是你的什麼人？"教授突然問我。我笑笑，沒有滿足教授的好奇心。

　　我當時還是注意到了，教授只說這一場戰事，一個似乎是經過精心選擇的中性詞。他沒有提到漢奸或叛敵字眼，這是為什麼？這絕不是教授的失誤，我知道教授是史學界權威。

　　我的一個遠房表舅張子年是那場戰事的倖存者，也許是惟一的倖存者。遺憾的是，這個倖存者沒有給我提供一點兒關於那場戰事的細節。據說張子年是被當地的老百姓從死人堆裡扒出來的，那時他身上有七個槍洞，只剩下一絲氣。他活下來了，可是他瘋了，就在曹侯縣城裡瘋跑，曹侯的老百姓都喊他"瘋兵"。一直到解放後，我那退職回到林山縣野民嶺的二姨古玉梅得知了消息，才把張子年從曹侯縣接回了野民嶺，給他在古家莊找了一問屋子住下。張子年不再瘋跑了，可是終日不敢出門，後來就用剃刀割斷了手腕上的動脈，把血放跑了。

　　二姨曾經對我說："張子年是被嚇死的。"

　　二姨又說："張子年當土匪出身，殺人越貨如麻，膽子天大，怎會被嚇死呢？他一定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張子年受了什麼刺激呢？沒有人能夠回答了。

　　1991年，我那去了臺灣的五舅回來了。1992年，我從四舅那裡得到了五舅古建業的《古建業回憶錄》手稿，五舅在他的回憶錄中，很詳實地記敘了我二舅在1940年保州市抗戰中的戰事經過，我讀過之後很是震驚，那一場戰事的後面竟是如此錯綜複雜。歷史的真相原來是極容易掩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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