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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片刻，克明便帶人走進店來，拱拱手，說請張山夫婦去吃酒。

　　張山瞄瞄克明身後，竟是幾個換了便衣的警探。張山淡淡一笑，爽口答應。

　　克明就往後屋走，問珍兒去哪兒了？

　　張山說珍兒到街中採買，片刻便回來。

　　克明笑笑，說就等珍兒回來。就坐下飲茶，大模大樣，全無了平日的謙恭。

　　兩碗熱茶呷下去，克明坐不住，起身張望。

　　張山就起身道："我們先去便是。"

　　克明笑笑："還是等等的好。"

　　張山搖搖頭："珍兒現在怕是已經出城了。"

　　克明一怔，恨恨地盯著張山。

　　張山向克明伸出雙手："綁了吧。"

　　克明很窘的樣子。

　　張山大笑："我身無寸鐵。"

　　克明一招手，身後的警察便亮出繩索撲上來。張山被按在當地，捆了個結實。

　　張山被綁進縣警察局裡，整整被拷打了一夜。警察局審他如何認識那夥強人。張山緘死了口，一字不講。克明湊過來，要張山講珍兒的下落。

　　張山盯住克明，哈哈笑了。一口濃血噴出來。

　　又過了幾日，張山和獨臂人一山被綁出城外斬首。二人囚車相遇．獨臂人滿臉愧疚，說帶累了兄長。

　　張山慘慘一笑，並不搭話。

　　刑場設在城內亂草崗。沿途街上人紛紛擁上去，亂石砸上囚車，大罵張山勾來了強人。警巡攔不住。於是，未到刑場，張山已經斃命。

　　後來聽說，那張山原不叫張山，叫許樹青，原是望龍山上的匪首。那珍兒原也不叫珍兒，叫水兒，是張山在望龍山上的壓寨夫人。這二人是來林山縣臥底的。幸虧被縣警察局識破。

　　也有人說，那"水青"店的字號，就已經不打自招了。於是人們恍然大悟。

　　但水兒自此再無消息。

　　本章人物補遺之三：楊懷義的故事

　　這個故事是講斷角嶺匪首楊懷義上山落草之前的事情。

　　民國年間，林山縣西關有一家藥店，字號：藥王堂。老闆佟志川，年逾花甲，德高望重，人稱林山縣第一妙手。藥王堂是老字號，到佟志川手裡已傳了五代。

　　藥王堂頗多絕技，治中風偏癱，跌打損傷是拿手好戲，方圓百里來求醫問藥者頗多。於是，藥王堂的生意就火火紅紅。

　　佟志川卻抑鬱不樂。他曾連娶兩房，皆無生育，便是自家的毛病了。死了心，就不再娶，收養了二姐家的幾子過繼，取名佟小川。佟小川成年後，聰明過人，卻不精心學問，也不熱心生意，只跟佟志川學會了"望聞問切"，就不耐煩，整日與街上一些紈絝子弟混成一片，吃喝嫖賭。佟志川礙著姐姐的情面，不好嚴管狠治，卻暗自傷心，歎息佟家的絕技要斷後了。

　　民國二十年深冬，天降大雪，野野地落了三日。雪停，佟志川一早起來喊夥計掃雪，夥計們掃著，竟掃出一個凍僵的漢子來，發一聲喊，驚的丟了掃帚。

　　佟志川過來看，見那漢子30歲左右的年紀，面色已然青紫。摸一把脈，尚有一息。佟志川忙讓夥計們把漢子抬進店裡。

　　佟志川就配了幾味藥，親手熬了，給漢子徐徐灌下，又取過一床棉被給漢子嚴實蓋好，一個時辰過去，漢子逼出一身冷汗，蘇醒過來。

　　佟志川坐下與漢子說話，知道了這漢子名一9楊懷義，是山東濟南人，因家鄉鬧水患，逃難至此。佟志川見他知書達禮，便問他欲往何處？

　　楊懷義道："家鄉已被大水漂空，只好四海為家了。"佟志川道："你若不嫌，可在我店中做工。"

　　楊懷義感激道："救命之恩，已沒齒不忘，又給我安身立命之處，要我如何報答才是？"

　　佟志川笑道："說不上。楊先生今日到我店裡，或是你我前世有緣吧。"

　　楊懷義就留在了藥王堂當了夥計。

　　那天，佟志川在街上閑走，碰到了城東賣炭的王二年，二年見到佟老闆，就要躲藏，被佟志川喝住。佟志川上前細細打量，好生詫異。

　　半年前，王二年到城外砍柴，從崖上跌下，摔折了腿。兩日後才被人找見，送到藥王堂求治，佟志川看了，說耽誤了兩日，怕要落下殘疾，就配了幾劑藥給王二年吃了。半月後，王二年便能行走，只是有些跛。佟志川今日見到王二年，王二年竟是行走如常人，一點兒不跛了。佟志川便問："如何好了？"

　　二年賠笑道："吃了楊先生的藥，慢慢就好了。"

　　佟志川怒道："休要哄騙老佟，是何人給你醫好的？"

　　二年無奈，低聲道："是您店裡楊先生給我醫的，楊先生不讓說的。"

　　佟志川驚了臉："你說的是楊懷義？"

　　二年說："正是。那日楊先生在街中見到我，問了我的傷，又問了您開的方子，就在您的方子上又加減了幾味藥，囑咐我吃上三劑，就會全愈。但不許我對別人講此事，更不許我對您佟老闆講此事。我將信將疑，就回去吃了三劑，腿腳叉酸又痛，出了一身大汗，就一點兒也不跛了。"

　　佟志川聽得都愣住了，點點頭，對二年說："你去吧。"就轉身走了。

　　王二年在身後急嚷："佟先生，您千萬不可對楊先生講啊。"佟志川回到店裡，見楊懷義正在櫃上寫賬，就讓楊懷義隨他到內房來。關上房門，佟志川問道："王二年的跛腳是你醫好的？"

　　楊懷義紅了臉，作一揖："楊懷義班門弄斧，冒犯了佟先生，請恕罪。"

　　佟志川哈哈大笑："你手段不凡，談何冒犯？只是老漢走了眼，沒看出你也是醫道中人。失敬了。"

　　楊懷義歎道："不敢再瞞佟老闆，楊某祖上四代行醫，傳至楊懷義，本該發揚光大。誰料楊某不善阿諛，竟開罪了官府，被逼得背井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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