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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範芹罵道："狗官，你就快點兒動手吧。"

　　韓豐眯著眼睛，仰天歎了口氣："你們這兩個狗男女，我平日待你們可算是不薄了，如何做出這樣讓我無臉面的事。你們若是明裡對我講了，這事情還有個商量，事到如今，讓我如何對縣裡人講喲。我現在做了縣長，非是舊日只做屠事的日子了。"說到這裡，就氣得說不下去。蹲在那裡喘氣。

　　那兩個人呆了，不知道韓豐如何講出這番話來。起風了，滿山的樹葉亂響，霧氣四下逃散著。

　　韓豐起身恨道："今日我老韓就破個例，你二人直管轉身去跑。你二人若是命大，就躲過我這兩把屠刀。若是躲不過，便到了地獄裡。路上就不要罵我老韓了。"

　　楊、範二人就怔住。

　　老韓立目喝道："還不快跑！"

　　二人轉身就跑。跑出幾十步，就聽到後邊韓豐大喝一聲，兩把刀就直楞楞地飛過來，擦著二人的頭飛到了前邊的一棵樹幹上，撲撲紮迸了樹幹，刀身顫顫地尖響。二人嚇得呆住，一時醒過來，轉身看著韓豐，雙雙跪下了："多謝縣長不殺之恩。"

　　韓豐罵道："哪個要你們來謝，老韓今日手氣不好，被你二人走脫了。"說罷，從懷裡掏出兩疊光洋，手一揚，扔過去："你二人去做個小本生意吧，只是不要再回這裡來了。如果讓我見到，就別想再活了。"說罷，轉身就走。

　　身後，那二人跪下，哭道："謝謝縣長了。"

　　韓豐猛地站定，身子一顫，卻不回頭，低低地歎了口氣，軟軟地揮揮手，大步走了。

　　一條山道踩得亂響，震得滿山的野風亂吼。

　　本章人物補遺之三：白世光的故事

　　白世光的故事與韓豐有關，韓豐在任上時，殺了與灶臺山匪古鴻明勾打連環劫官庫的喬邁。白世光原是喬邁家的僕人。白世光出身原是林山縣城的大戶人家，後來家道敗落了，便做了街中潑皮。在進喬邁家做僕人之前，終日在街中廝混。

　　白世光那日幫一戶人家辦喪事，掙了幾兩銀子，就想到城東怡紅院去會那個相好的歌妓芸兒。想了想，又覺得這幾兩銀子似乎是少了些，就去城中貫通賭館下注，想多贏些。不料，手氣卻是晦氣得很，幾隻牌摸下來，都輸光了。他心一急，便發起潑來，被賭館中夥計拖起來，扔出門外。白世光一肚子惡氣無法發洩，就二次沖進賭館，揚聲大吼要賭命。惹得賭館的武師們上前摁倒了白世光，就要痛打。這時賭館老闆李義出來，喝住武師。李義笑道："老白，你這人好不曉事！我這賭館，原是有錢的送來，無錢的出去。我知你潑，卻要潑得入理。你賭命，如何賭法？"

　　白世光爬起來，盯著李義惡笑："李老闆，莫要欺老白一時手面窄了。"說著，就從腰中扯出一柄刀來，咣地一聲丟在桌上。那刀便在桌案上咣咣地翻了幾個身，閃動著寒氣。

　　李義大笑："李某也是從刀尖上滾過來的，卻也多年不見你這等人物了，隨你怎樣賭！"

　　白世光叫道："好說。"就舉起刀來，寒光一閃，就剁下自己的一根小手指。血立即撲滿了桌案。

　　賭場上的人看得眼呆。

　　白世光舉著那根斷指笑道："李老闆，我要這算一千大洋。"李義笑道："就依你。"一招手，就有人從櫃上抬過一隻銀箱。從裡邊取出十封，齊齊地碼在了桌上。李義取過一封，笑道："老白，上眼驗過了。"就在桌上一拍，那十封銀元便散了，亮亮的銀元滿桌亂滾。

　　白世光伸手將衣襯扯下一條，纏住傷口，吼道："上牌。"

　　一個瘦瘦的牌工走過來，將牌洗得嘩嘩如流水一般。李義

　　穩穩坐下，朝白世光笑道："發牌。"

　　白世光就捉住一張牌。李義也隨手提起牌來。店內一片死靜，只聽得啪啪的翻牌聲響。一局牌下來，白世光竟是輸得淨光。

　　李義笑道："老白，你還要怎樣賭？"

　　白世光紫了臉，呼地站起："今日白某就在此賭個壯烈。"他抄起刀來，一指自己的左臂："我今日就賭這只胳膊。"說罷，揮刀要砍。這時，猛聽到一聲喝："且慢。"

　　眾人抬頭去看，就見一個黃臉漢子大步走了進來。人們認得，他是本城富商喬邁。喬邁在江湖上聲名響亮，黑白兩道與他皆有來往。喬邁哈哈一笑，就在賭桌前坐下。

　　李義忙起身抱拳笑道："喬爺今日得閒了？"喬邁笑道："我要與老白賭上一回。"

　　白世光呆呆地看著喬邁，一臉茫然。

　　喬邁看一眼那桌上的斷指，啞然失笑道："老白，大丈夫輸得起，贏得起。何必用如此下作手段。"

　　白世光臉就漲紅，口硬道："你喬爺好不講理。李爺開的是賭坊，卻沒講什麼賭得，什麼賭不得。我白某賭罷了胳膊，還要賭脖頸上這顆人頭哩。"說罷，就橫眼看喬邁。

　　喬邁搖頭笑道："我喬某不與你賭這些，只睹一萬大洋。你若贏了。我便與你；你若輸了，便到我手下做事。如何？"

　　白世光一愣，就笑："如此說，我贏輸都是有飯吃了。"

　　李義一旁冷眼看白世光："喬爺這是可憐你這個潑皮了。"白世光惡笑："我與喬爺做注，關你屁事！"

　　喬邁笑了："如此，你我就賭上一目。"一招手，牌Z-就將牌嘩嘩地洗了。

　　二人就坐在桌前翻牌。一局牌下來，白世光竟又是輸了。喬邁笑道："天意如此，白爺就委屈了。"他哈哈笑著站起身，揚長出門去了。

　　白世光笑駡道："今日手氣果然不濟。"就隨喬邁去了。

　　到了喬邁府上，白世光就問："不知喬爺要我在府上做何差遣？"

　　喬邁歎道："我知你也是一個熱血漢子，只為一個窮字所擾，不得已壞了市井中的名聲。我喬某素敬英雄好漢，今日就給你三個去處。"

　　白世光笑道："還請喬爺明示。"

　　喬邁正色道："其一，我給你幾十塊大洋，你去街中做一個小本生意，養家活命，莫要再到街上撒野使刁。其二，你就在我府上聽用，每月支你20塊大洋。三、你若不惜死，我就寫一個二指寬的條子，指91你到綠林朋友那裡去入夥。如何？"

　　白世光撓撓頭皮，笑道："我雖識得幾個字，心卻粗糙得很，做買賣定要賠了，到時便不好再來尋喬爺告濟。如果上山為匪，我還不想過在刀口舔血的日子，每天心驚膽戰，睡覺都要睜一隻眼，不好受的。我還是在喬爺府上聽用吧。白某一身的力氣，牛馬還是做得的。"

　　喬邁點頭一笑，喊來下人，帶白世光去換衣服。

　　白世光走到門口，又突然停住，轉身問道："我仍是一頭霧

　　水，不知喬爺為何接濟白某？"

　　喬邁笑道："我觀你面色不俗，才肯幫襯。好男兒總要有個正經著落。再則，你並非出身寒微，日後總要做些光宗耀祖的營生才是。"

　　白世光臉一紅，眼就濕了。他低頭歎道："多謝喬爺一番好

　　意，世光一定盡心做事。"他深深一揖，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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