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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本章人物補遺之一：袁子平的故事

　　清末年間，林山縣衙有一個師爺，名叫袁子平。他曾在我姥爺家做過一段時間的管家。關於他的傳奇很多。特記如下幾則。

　　袁子平是倉山縣袁家村的一名秀才，屢試不第，卻寫得一手好字，行草隸篆，樣樣非常。傳揚出去，名聲漸漸響亮。縣太爺聽到，就傳他來衙問話。袁子平是一張利嘴，一肚子四書五經能夠朗朗背誦如流。縣太爺大羨，就留他在縣衙做了師爺。久了，因他恃才傲物，一張利口，從不饒人，縣府中人大都敬而遠之。袁子平就常常與人寫些訟狀，弄些碎銀，到茶肆酒樓去消費。也就常常醉在街上，被人抬回縣衙，縣衙內就恨他丟了官家的面皮，縣衙換了兩任知縣，只因他文筆好，都留任了。

　　袁子平在縣內名氣很大。因他深熟官府之道，為人寫狀，常常化險為夷。那年，鄉間有一潑皮劉四，到市上呼嘯，搶人瓜果，與小販李秋爭鬥起來。李秋掄起一張板凳，將劉四打死。劉四手下便將李秋告下。衙裡來人，將李秋押入大牢。幾番審訊，就要將李秋問成死罪。

　　李秋家人慌慌來尋袁子平求救，袁子平抬手就索三百銀子。李家救人心切，送上銀子，袁子平便拿過狀子看，只見狀上寫道：劉四為市人皆知潑皮，人稱大蟲。那日，劉四闖市搶奪，李秋與之較理。二人打鬥，李秋失手將劉四打傷致死。實屬李秋怒殺劉四。

　　袁子平哂笑："只此一句，這官司你家便是輸定了。"李家的人驚問何故？

　　袁子平道："劉四潑皮，盡人皆知，只是你李家卻殺不得，家有家法，官有官規，他縱然犯了死罪，也要由官家來處置，卻不勞你李家代官府辦理。"

　　李家的人慌道："如何是好？"

　　袁子平搖頭道："一入公門，九牛不回。這訟狀的事怎敢亂用字眼呢？你家李秋真是死定了。"

　　李家人忽地跪倒："還望袁師爺救命。"

　　袁子平笑笑，捉起筆來，只把"怒殺"一句抹去"怒"字，改做"鬥"字。就成了李秋鬥殺劉四。袁子平擲筆笑道："如此，就變做二人打鬥，劉四被失手致死。李秋就無大礙了。"

　　後來官司打到縣府，李家一口咬定二人打鬥在一處，劉四被李秋失手打死。縣府就不好判李秋抵命。李家掏了些銀兩，厚葬了劉四，便無事了。此事傳開，人們就驚歎袁子平手中一支筆抵得上幾條人命。

　　再一件，林山縣城關鎮大戶王倉，因不肯借錢與表弟，二人吵起來，王倉喊家丁把表弟趕出門去。表弟恨恨地一口惡氣出不來，半夜就吊死在王倉的街門上。這表弟原是個賭棍，因王倉不肯借貸，就無法向債主交待，也就不惜死了。家人聽到動靜，就出來看，表弟早已斷氣。家人唬得白了臉，喊出王倉，王倉腿就軟了，自想一場官司是脫不去了。百思無計，就連夜揣著銀子去縣裡求助袁子平。

　　那天，袁子平吃得醉了，睡得正酣暢。他被王倉喊醒，聽明白後，就伸手向王倉要錢："你拿五百銀子來，我自替你消災免禍。"

　　王倉忙取出銀票遞上。

　　袁子平道："你立刻回去把屍體解下，一定不要讓人看到，然後再來找我。"

　　王倉忙回去把表弟解下，就再來找袁子平，袁子平卻又呼呼睡了。

　　王倉把他搖醒，慌道："師爺睡得安穩香甜，我可如何是好？"袁子平迷迷糊糊道："你還回去，把你表弟再掛到門上就是了。"

　　王倉急道："你莫拿了我的銀子再害我啊。"袁子平道："你按我說的去做，我保你無事。"王倉疑道："怎地無事？"

　　袁子平道："你回家去睡，明早不要起來，有人喊你也不要開門，待官府的人到了，你再開門，便是一問三不知，自會無事。"說罷，就又呼呼睡了。王倉心神不定地去了。第二天一早，村中地保看到屍體，就慌季孕喊王倉，王倉竟是不應。地保就告官。官就到了王倉門上，喊出王倉。屍體早已經被官家解下勘驗了，王倉在官家面前跪倒。

　　官家就問王倉："你可認得此人？"

　　王倉看過："自然認得，此人是我表弟。"官家又問："他如何死在你家門上？"

　　王倉搖頭說不知，也不說表弟前來借錢之事。此時就有人計算王倉，悄悄對官家道："死到他家的門上，自然是王倉逼死無疑。"

　　官家笑道："我已經驗過屍體，縊痕有二，一深一淺，定是與王家有仇者所為，移屍以圖訛害。"

　　就無入再說。官家只判了王倉置一具棺木葬了表弟。以後，此事漸漸傳出，人人稱道袁子平出神入化。

　　大清退位，民國成立，袁子平退休回倉山老家。袁子平到家後就在村裡散發銀兩，周濟窮漢。一時鄉親人人稱道。袁子平被稱作"及時雨"。

　　家人不解，問他："為何這樣放財？"

　　袁子平笑道："我在衙裡做差多年，朋友多，自然仇人也多，這樣做了，讓人無得口實。古人講：徑路窄處，留一步與人行；滋味濃的，減三分讓人嘗，此是涉世平安之道。"

　　家人不信，暗笑袁子平過於小心。不料過了些日子，有人在袁子平的鄰居院中放火，便有人到縣裡把袁子平告下。鄰居卻作證，袁子平並無放火。於是，袁家無礙。

　　袁子平退休後，野民嶺古家莊的鄉紳古鴻光來請，古鴻光曾與袁子平一同考過秀才，二人稔熟。古鴻光請袁子平到他家教書。袁子平就到野民嶺古鴻光家做了私塾先生兼管家。袁子平給古家管了幾年賬，袁子平便告辭回鄉。有人問："古財主對你不薄，每年工錢豐厚，你何故不再做了？"

　　袁子平笑道："我在古家多年，看出古家漸漸勢微。而且古鴻光閉目塞聽，怕有大亂子要出。我此時不走，到出事時再脫身，便顯得不義氣，怕要有人說長道短了。"

　　果然，袁子平離開古家不久，古鴻光便與野民嶺曹家集發生衝突。古鴻光家破了大財。人們稱道袁子平有先見之明。

　　又一年，袁子平的二兒袁中在太原做生意，吃了人命官司。袁中寫信託人捎到袁子平，要家裡贖他出來。

　　袁子平看到信，長歎一聲："我老了，直是走不動了。"就讓三兒袁可帶重金去太原把大兒贖回。

　　袁可不曾動身，大，JL袁良就尋來，袁良在縣城做皮毛生意，他與袁中為一母所生，進門就心急火燎地哭道："父親何故不讓我去贖弟弟？"

　　袁子平淡道："你買賣上做得緊，生意不好耽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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