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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高漸離血往上湧,怒喝一聲:「你果然是秦王手下一條走狗了嗎?」

  師詮苦笑著:「付何嘗不是?」

  高漸離張口結舌。

  師詮哂笑著,走出房間。屋外陽光一片。

  高漸離猛地站起,拔出劍來:「你今日還走得了嗎?」她飛身躍出房子,用劍逼住師詮。

  房上突然跳下十幾個持劍的黑衣人,團團圍定高漸離。

  高漸離冷笑一聲,手中的劍仍然逼著師詮。

  師詮愣在了院子裡,一張僵硬的臉對著高漸離。二人都不說話,彼此都能聽到對方的氣息,都感覺對方的內力在壓迫著自己。

  也不知過了多久,師詮突然笑了:「師妹功夫好厲害了!」他揮了揮手,那十幾個黑衣人劍皆入鞘,同時躍上房頂,連一點聲響都沒有。

  高漸離突然痛苦地吼道:「你為何要那樣做?他們為什麼非得死不可呢?你今天要把命還給他們。」

  師詮目光垂下來,不語。

  高漸離大喝一聲:「師兄,你出招吧!」

  師詮木呆了一般,一動不動。

  高漸離突然把劍直刺過來。劍在師詮的眉問停住。

  師詮仍然不動。

  高漸離惡惡地吼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師詮仍是不動。

  高漸離的劍突然一軟,就在師詮的肩上刺下去了。

  師詮一一聲不響,倒下去了。他倒下去的時候,輕輕地哀歎了一聲。血從他的肩上汩汩地流出來了。

  這一聲輕輕的哀歎,似乎有著千鈞的重量,這一片汩汩的血,似乎有奪人心魄的光芒。高漸離心頭大顫,她突然感覺自己身體裡凝聚起的山洪一般的仇恨,又像山洪一樣泄去了。她一聲長嘯,猛地收起了劍,哀哀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師詮,轉身一躍,不見了。師詮心中苦苦地一歎,淚就落下來。他知道自己跟高漸離之間有些事情是真的不可能了。

  田光來找荊軻。荊軻正在田光的書房讀簡。

  荊軻合上簡問道:「先生可說動了太子?」

  田光點頭:「太子讓你去。」

  荊軻起身:「我隨先生去。」

  田光卻不動,目光空空茫茫。

  荊軻疑道:「先生如何……」

  田光道:「荊軻先生自己去見太子。」

  荊軻愣住。

  田光淒然一笑:「我不能見太子了。

  荊不可疑惑地問:「先生怎麼個意思?」

  田光道:「剛剛太子叮囑老夫,不讓將此事傳揚出去。」

  荊軻笑道:「太子此話並不錯的。」

  田光道:「忠厚之士行事,是不可引起別人懷疑的。剛剛太子特意囑咐我不可洩密,這是信不過我啊!不能使人無疑,我田光還算做什麼豪傑之士?請先生轉告太子,我田光是絕不會洩密的。」

  荊軻忙道:「先生不可錯怪太子……」

  田光長嘯一聲:「三人者不可守密。太子已經向我暗示。我怎麼會裝癡?」說罷,微微一笑,看定荊軻。

  荊軻好像明白了什麼,剛剛要說話,田光突然起身,拔出佩劍向頸上抹去,一道血紅飛濺,田光倒下去。一切都在瞬間發生,荊軻醒過來,田光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了。荊軻大呼:「先生!」一下子撲倒在田光身邊。

  一陣腳步急響。太了丹和鞠武沖進門來。二人愣愣地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田光,淚就落下來。

  田光身旁,是五體投地的荊軻。田光雙目圓睜,似有無限煩惱還沒有放下。

  荊軻有些憤怒地看著太子丹和鞠武,突然咆哮道:「田先生已經自殺!他說他不會洩密的!」

  太子丹一愣,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痛哭起來:「這怎麼是我的本意啊?田先生錯怪我了。你怎麼好以死自明呢?燕丹誤了先生啊……」太子丹一陣心痛,聲音哽住,就暈倒在田光身邊……

  三天后的黃昏,太了丹給田光下葬。按照田府管家田舉轉達田光生前的遺願。給田光下葬時,除去田光府上的人,官中的人去的很少。太子丹知道這符合田光不事張揚的性格。太子丹縝密的思考了一下。就只約了鞠武和荊軻、樊於期。太子丹親自執王靈車的繩索,一路悲悲切切地到了田光的墓地,把田光葬在山坡的一個窪地裡。田舉說這是田先生生前看中的地方。荊軻不曉得田光為什麼會選中這樣一塊不朝陽而且冷僻的地方。窪地裡十分潮濕。山上的野風硬硬地吹過來,到了窪地卻變得十分柔和了。田光今後就在這柔和的風中長眠了。再無富貴之累,恩惠之羈,技藝之困了。恍惚間,荊軻對田光選中這塊墓地有了幾分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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