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談歌 > 《大廠》續篇 | 上頁 下頁 | |
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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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建國匆匆下樓了。他知道齊志遠不定又跟誰在屋裡呢,廠裡都知道齊志遠跟葉莉好,葉莉總往齊志遠家跑。齊志遠的愛人大概今天出差了。到了樓下,呂建國發現了一輛日本鈴木,他覺得好像是葉莉的車。方大眾也看到了,就笑道:「廠長,這好像是葉莉的車呀。」呂建國瞪了他一眼:「你亂看什麼呀,一樣的車多了。」就騎車走了。 呂建國進了辦公室,剛剛抽了一支煙,齊志遠就來了,進門就罵:「怎麼這麼操蛋啊。敢綁架?告他們,就不信沒人管了。」呂建國看他一眼:「告什麼告?都是地方保護,我還是跟你去找找陳局長,請他幫忙想想辦法吧。」齊志遠笑道:「你又不是不認識老陳,你去找他不就完了嗎?非拉上我幹什麼呢?」呂建國說:「你面子不是大嗎?不拉上你,陳局長能買帳?走吧,邊走邊說。」就起身走出辦公室。 呂建國和齊志遠進了陳局長家。陳局長正在跟人談話,見齊志遠跟呂建國進來,就起身笑道:「你們兩個啊,大半夜串什麼啊?」 齊志遠笑道:「無事不登門。」就大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隨手抓起桌上的煙,扔給呂建國一支,自己也點著一支。 呂建國看著齊志遠,心裡就好笑,齊志遠是挺能幹的一個人,怎麼就讓葉莉給迷住了呢,那個女人也太不夠檔次了呀。 陳局長笑道:「你們稍等一下。我把這個客人先打發走了。志遠,冰箱裡有飲料,你們自己拿啊。」就到那屋去了。 呂建國盯著房間裡的擺設,倒是很普通的。牆上掛著幾幅字畫,呂建國看出一幅是省裡一個老同志寫的。他腦子亂亂的,也沒看出那字畫都寫的是什麼。齊志遠問呂建國,老於會不會有什麼安全上的事,呂建國發愁道:「不會吧?現在咱們欠他們錢呢。他們就是急著要錢。」齊志遠皺眉道:「這事先不能跟老幹的愛人說。」呂建國說:「已經告訴老郭了,這事保密。」兩人正說著,就聽到陳局長送客了。陳局長送到門口嘻嘻哈哈了幾句,就回來了。 齊志遠笑道:「局大長人真是日理萬機啊?」陳局長罵:「你小子沒好話。什麼事?說吧,我可是真困了,好幾天沒睡一個好覺了。」齊志遠笑:「你不能去洗洗桑拿嗎?有小姐陪著,比在家裡睡好多。了。」呂建國怕齊志遠玩笑起來沒完,就忙插上一句:「陳局長,我們有點麻煩事。」就把事情說了。 陳局長聽了,就皺眉:「這事怕是不好辦。玉縣這地方我知道,綁架人的事不是一次了。市里的變壓器廠也鬧過這事。你們欠他們多少錢?」呂建國吼道:「就一百多萬,可就是一千萬也不能隨便綁架啊,這還有法律沒有了?」陳局長搖頭苦笑:「他們那個地區的地方保護主義挺厲害的。我們去年派人找過,橫著呢。你們猜他們那個副縣長說什麼?說這是一種消滅三角債的好辦法。」呂建國發愁地問:「陳局長,莫非就沒別的辦法了?」齊志遠笑道:「老陳,我不管你說什麼,反正人你得給我弄回來。我就不相信,你在那邊沒有熟人?真是的。」陳局長苦笑:「熟人倒是有,可現在這事你們也知道,就是……」呂建國看著陳局長:「您有什麼要求就說吧,現在關鍵是把老於弄回來。」陳局長皺著眉:「你們得出點錢。現在我們辦案的經費太緊張了,不瞞你們說,我去年出差費到現在還沒報銷呢。」陳局長苦笑著看著齊志遠和呂建國。呂建國腦子剛剛轉著陳局長這話是什麼意思,齊志遠就笑了:「老陳,你也別彎彎繞了,你要多少錢就明講吧。」呂建國一下明白了:「陳局長,辦案經費的事情,我們能包。」陳局長點點頭:「那我就讓下邊去幾個人,先把你們的于處長弄出來。」說著,就看看牆上的石英鐘打了個哈欠說:「今天晚上不好說了,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 呂建國看出陳局長真是困了,忙起身告辭。陳局長送兩人出來,齊志遠打著哈哈說:「老陳,你可不能用了我們的錢不辦事啊?我們的錢也不是那麼好用的喲。」陳局長哈哈笑了:「志遠,你這張嘴啊。」呂建國忙笑道:「就算是警民共建了吧。陳局長您回吧。」 呂建國和齊志遠走到樓下,只見銀盤似的月亮掛在東天上,牆角處有幾隻冬蟲咕咕叫著,寒風慢慢悠悠地卷過來。呂建國舒出一口氣:「老齊,你這些日子鑽到哪去了?」齊志遠沉吟了一會兒,說:「建國,我該走了。」呂建國一愣:「走?你去哪?」齊志遠笑道:「我都聯繫好了,去法院。你先別罵我,我真是也有點捨不得你們呢。這次都是我的幾個同學給我辦的,將來法院有什麼事,只管說。」呂建國心裡動了一下,沒說話。齊志遠尷尬地笑道:「我回頭在望湖春擺一桌,請大家去喝一回,我看日後咱們怕是難聚齊了。」呂建國點點頭:「好哇。好事。走了好。」說著,兩眼就望天。風漸漸地小下來,天上一片清冷的月光。呂建國還想說點什麼,卻再也無話。 齊志遠歎口氣:「建國,說真的,過去我總跟你弄不來,我這人毛病多,你大人大量,如果我有什麼不是,你就一併原諒了吧。」齊志遠說得挺動感情,聲音澀澀的。呂建國苦苦地笑了:「志遠,你說什麼啊?回頭你得請我們喝五糧液。你回吧,我還得找找章東民,看看他跟河南廠有沒有關係,請他出面保保老於。」說完,就騎上車走了。齊志遠喊一聲:「要不要我跟你去呀?」呂建國回頭嘿嘿地笑了一下:「你去忙吧。你別有什麼約會,誤了不好。」齊志遠聽出不是好話,笑駡道:「你這小子。」 呂建國在章東民家的門口停了一下。他有些猶豫了。他不是來跟章東民談者於的事情的,他剛剛跟齊志遠撒了個謊,他是來跟章東民探討兼併這件事的。呂建國想說服章東民把紅旗廠全部吃進去,不能只揀著好吃的往碗裡夾。 呂建國知道章東民現在也很矛盾。章東民從心裡不想吃掉紅旗廠,他當然知道這五千多人的廠子是怎麼回事。他的兼併是想兼併一個乾乾淨淨沒有太大包袱的紅旗廠。章東民早就透露過,想把呂建國幾個人拉過來。袁家傑曾經動過心的,那時許廠長總是整他。可是呂建國不吐口。時過境遷,現在談兼併的事,袁家傑倒來了勁,死活不同意。 現在呂建國的心情比章東民還要複雜些,章東民只是在理智上猶豫,而呂建國還帶進了感情上難以割捨的痛苦。呂建國自己很清楚,現在紅旗廠已經到了退出歷史舞臺的時候了,可是眼睜睜地看著它被人吃掉,並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呂建國抽了兩支煙,敲開了章東民的家門。 章東民迎出來,臉上驚訝了一下。呂建國笑道:「沒想到吧。我這個不速之客。」章東民還沒有說話,屋裡就有人笑了:「呂建國吧,你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我吧?」呂建國一愣,就看到市委方書記從沙發上站起來。 呂建國尷尬地笑道:「方書記,真沒想到您在這裡。要不我改日再來。」方書記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嘛。坐下。我正在跟東民談你們廠的事情呢。」呂建國說:「我還是回避一下的好。」章東民笑道:「建國,你不妨坐下聽聽吧。」呂建國只好走進客廳,坐在了沙發上。 方書記說:「建國,你來了,正好可以爭論一下。」呂建國擺擺手:「不行,我是敗軍之將,不敢言勇了。」章東民苦笑:「建國,你可以說說,剛剛方書記正在做我的工作呢。」方書記把手裡的煙掐死:「東民,建國,我知道你們兩個心裡都很亂,東民,你要再想想,你也是從紅旗廠出來的,你也不願意讓紅旗廠垮了吧。這五千多職工,市里實在不好安排啊。現在講企業改革有諸多深層次的矛盾,其實講透了,這個道理很簡單,也是最淺層次的,就是人多。人多啊!我覺得環宇廠有這個能力。」 屋裡很靜。方書記說完了,就又點火抽煙。只聽到三個人的呼吸聲,牆上的石英鐘沙沙地走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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