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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甯虹抬頭冷了楊海民一眼:「你要餓了,廚房裡還有飯。」說完就又埋下頭畫圖。楊海民到兒子的房間看了看,兒子楊鐵沒回來,就問:「楊鐵呢?」寧虹頭也沒抬:「去他姑姑家了。」楊海民心裡歎了口氣,他不大喜歡兒子總到妹妹楊之英那裡去。之英找過他好幾回,要求調動一下工作,楊海民一口回絕了。楊之英在的毛紡廠效益不好,市委下過命令,虧損企業的於部一個不調,可楊之英還是一勁找楊海民。她想去工商局,可今年市政府裁員,人都呼呼地往外轟,楊之英想往裡進,讓楊海民怎麼說啊。楊海民沒有想到,他當市長遇到的一個最頭痛的問題,竟是親朋好友提出來的種種要求,而且這些要求在一般人看來都是最容易解決的,只要他一個電話,或者一個批條。楊海民知道,很多人在盯著楊之英,如果楊之英的事情解決了,接著會有更多的人來找他。

  楊海民剛剛想上床睡覺,電話響起來,他忙去接電話,寧虹已經搶在他前邊接了。楊海民聽到電話裡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挺急的好像在說工程的事。他知道這個男人叫張之樹,也是S市挺有名的一個人,原來是省設計院的高工,幾年前就下海來S市單于,半年前也加入了寧虹的民營設計院。張之樹來過一次,楊海民記得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男人,不大愛說話,一雙眼睛裡,透出精幹。楊海民預感到這個男人將來會成為他某一方面的對手。

  寧虹聽了一會電話,就說:「好,我這就去。你告訴他們,這項工程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拿到手。」寧虹放下電話,把桌上的圖圈起,匆匆穿上外衣。楊海民苦笑道:「你可真成了夜不歸宿了。」寧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一句:「商場官場,彼此彼此。」就開門下樓去了。楊海民聽著寧虹匆匆踏樓梯的聲音,苦苦一笑,他知道寧虹最近是不會放晴了。想起這一年多,寧虹也真夠累的。自己作為丈夫,也許為她做得太少了。

  早晨的鬧鐘把方與林叫醒了。方與林翻身起來,用涼水洗了把臉,就呼了一下司機,然後草草吃了點東西,就下了樓。他急著去熱電廠,想從熱電廠籌措一筆資金。可是那個劉廠長總是找不到,方與林今天想早早去堵一下。

  雨已經停了,街面上濕漉漉的挺乾淨,方與林深深吸了口氣,覺得挺暢快的。車子已經停在樓門口了,他上了車,司機小姚笑道:「方市長,您……」方與林打斷他:「說你多少回了,要麼喊我老方,要麼喊我方副市長。」小姚不好意思地笑笑,就發動了車。方與林望著窗外,思緒一時澀重起來。他知道基金的籌集,已經到了困難的階段,比較好說話的企業,都已經辦完了,剩下的企業,都像一塊塊難啃的骨頭了。而且這些企業都已經讓範振玉刮過一次地皮了,範振玉的案子一出來,這些企業都恨透了。昨天他去商業局,局長老袁跟他發牢騷:「老方,我們上次出了幾百萬,都讓老範搞了房地產了。你們還要哇?」方與林想最近組織這些企業家們到哪些極困職工的家裡看一看,人心都是肉長的,方與林不相信這些人是鐵石心腸。

  車子開到熱電廠門口,方與林下了車,直接進了劉廠長的辦公室。劉廠長正在拿著噴壺澆花呢,見到方與林就僵住了,胖胖的臉上硬擠出笑來:「方副市長,您可真早啊。」方與林笑道:「我是來化緣的,不早點不行啊。」就不等讓,先坐在沙發上了。劉廠長無奈地放下噴壺也對面坐下了。

  楊海民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還覺得頭昏昏的。昨天晚上他沒睡好,他夢到自己跟張之樹打架,兩個人吵得挺厲害,後來就吵醒了。楊海民知道,他跟寧虹的矛盾已經到了必須解決的時候了,市長的夫人到處攬工程,讓人怎麼想呢?他沒來由地想起了一句名言,好像是意大利前總理講的:政治家的妻子對他們的丈夫來說,往往是一大危險。

  楊海民在辦公桌前坐下,沏了一杯濃茶,秘書于向遠紅著眼睛就進來了。楊海民看看他:「沒睡好?」于向遠笑笑,把一疊文件放到他的桌上。最近于向遠正在市委招待處帶著幾個秀才起草政府工作報告,一定很累的。楊海民一邊翻文件,一邊說:「你今天抽空去一下地毯廠瞭解一下生產情況。最近地毯廠的女工上訪的很多,昨天上午信訪局的門都被擠下來了。」于向遠點點頭,問:「S縣低息貸款的事怎麼辦?銀行還是不肯放款。」楊海民皺眉:「道理不是已經跟他們講透了嘛?」于向遠笑著搖頭:「昨天縣裡劉副縣長又來找我了,這事真是纏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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