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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戲劇時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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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又來臨。 盛夏之夜,是戲劇的季節。當黑夜掩蓋了白晝,寂靜阻擋了喧囂,娥說現在就是我們約定的時候。 娥,腳步輕輕。娥,身影移動。 關掉檯燈,拉開窗簾,推開窗讓風和月光都走進來,娥說就是現在。娥說:「你曾經想說又不敢說的是什麼?」 娥說:「你平時想做又不敢做的是什麼?」 娥說:「你一直希望而又覺得沒有希望的,都是什麼?」丁一輕聲問道:「那你……你是誰?」 丁一在黑暗中尋找著娥的目光:「你曾經是誰?平時,是誰?」 我說:還有,當她不在這兒,當她離開了此時此刻,娥她,你又是誰呢? 娥狡黠地笑笑:「我是別人。無數別人中的一個。比如,就是你夢裡那個素白衣裙的女子。」 這話讓丁一一陣暈眩,或令我在其中忽悠悠一陣飄蕩。於是乎往事與未來一時難分界線,牽連鋪展,仿佛無邊…… 當那陣暈眩或飄蕩過後,丁一抬起頭來,見娥正給自己換上一身素白的衣裙。 「別,你先別看!」娥說。 丁一聽話地閉上眼睛。 「唔,對了對了,好孩子就該是這樣。」 是呀,就該這樣!娥你就該是這樣:一身素白的衣裙,從遠處走來,從人山人海中走來,飄飄幻幻你就該是這樣從別人之中走來,走出陌生,走過隔離…… 「好啦。喂,你可以看了。」 丁一睜開眼睛:娥,或那素白衣裙的女子,已端坐在月光中。 「現在,我,是誰?」 「泠泠,泠泠……」那丁囁嚅道。 娥站起來,讓那雪白的裙裾輕輕旋轉。 「你是泠泠嗎?」丁一顫抖著,後退,希望自己還是像當年那樣心存慕畏。 「那你呢,現在是誰?」「他是,丁二。」丁一卑怯地望著娥,寧願自己相形見絀,寧願自慚形穢。娥便如泠泠那樣挺然傲步,走過丁一時墊起腳跟摸摸他的頭:「那,這個丁二,又是誰呢?」 「一個廚……廚師的兒子。」 「你們工人,其實挺好的,四寸寬的袖章不是也……也挺好的嗎?」夜風吹進窗口,悄悄又走出房門,掀動起娥的衣裙。 丁一跪下一條腿,捉住娥的裙裾,希望它不要飄動得那麼傲慢,又不要飄動得這……這麼慈悲吧。 娥抱住他的頭,撫摸著,梳理著,希望他不要顫抖得這麼悲傷,更不要回想得這……這麼恐懼。 兩個人都在流淚。欲望,都在燃燒。 娥放開丁一,走到儘量遠些的地方,蹲下,拉一拉裙裾裹緊雙膝。丁一之花悄悄開放。 娥又掀一掀裙裾,然後再次警惕地裹緊,一直裹到腳踝。丁一之花頓時昂揚。 娥便像導演那樣輕聲提示:「喂,該你了。」 我說過,此丁憨蠻,這呆貨竟一時不解娥的用意。 娥便提高聲音:「你!現在想要怎樣,或者,應該怎樣?」仿佛受了驚擾,丁一之花忽然低垂。 「你應該把我,不,是把泠泠!把這個驕傲的泠泠這個冷酷的泠泠,怎樣?」仿佛陷入疑難,丁一之花漸漸萎敗。 「你應該教訓她一頓!你應該命令她,命令她做你想讓她做的,命令她做她不想做可是也得做的,命令她做她其實想做,但沒有你的命令她又不敢做的……」 「什麼?」 「一切!」 「一切?」 「對。」 怎樣都行嗎?那丁問我。 當然當然,不許她不行!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靈魂,曾以「我」的名義,和「你」分離…… 那,現在,怎辦? 「脫!」我衝口而出。 「脫!——」那丁沖娥一聲暴喊。 於是乎那個驕傲的泠泠便在幽暗中變成了赤裸的娥。於是乎赤裸的娥便在月光下變成了飄蕩的夏娃。於是乎飄蕩的夏娃便在夜風裡凝聚成了可能的泠泠,或可能的別人,凝聚成一切別人和一切愛的可能…… 「哦,你真的是泠泠嗎?」 「是。丁一,我是。」 「那你,還記得那個夏夜嗎?」 「那個夏夜,還有那棵香飄四溢的桂花樹。」 「還有到處飛舞的流螢。」「還有滿天飛舞的群星。」 「可那時,你是多麼無情無義呀!」 「可現在,她已迷途知返。」 「可那時你為什麼不能也像現在這樣呢?」 「因為,因為那時,你並沒有命令她像現在這樣呀?」 「那是因為你沒有像現在這樣對……對待丁二。」 「那是因為,對泠泠來說,丁二也是別人。」 「要是那時候,他就這樣命令你呢?」 「那時候,他為什麼不試試?」 「他不敢。」 「怕什麼呢?」 「怕……怕你第二天就不會再來了。」 「……?」 「我說第二天我還到那棵大樹下等你,可第二天我去了,你卻沒來。」 「喂喂穿幫啦,」娥說,「丁一你穿幫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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