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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娥(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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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見了娥,沒幾句話,丁一就說:「你哥這幾年修煉得都快成仙了!」娥說:「你見著他的朋友了?」 「怎麼著,鬧了半天他也有女朋友呀?」 「他怎麼就不能有?」 「我看他夠當和尚的了!」 「怎麼看出來的?」 「感覺,完全是感覺。我瞎說。」 「不全是瞎說。不過,他的朋友,非得是女朋友嗎?」 「啥意思?」 「沒別的意思。」 「再說一遍。」 「你要是聽懂了,就擱在肚子裡,要是聽不懂就甭問了。」 「哇,真的呀!」丁一目瞪口呆。 這幾天讓我們目瞪口呆的事似乎多了點,先是那部電影,然後是秦漢兄的高論,現在又爆出這麼個新聞。 「他沒跟我說呀?」 「要他怎麼跟你說呢,等他愛上你?」 「是嗎!」丁一跌倒在沙發裡,隨即大笑。「愛上我?」丁一看看鏡子裡鬍子拉碴的自己,笑一陣愣一陣,愣一陣笑一陣,「你沒騙我吧,娥?」 他的笑感染了娥,娥亦忍俊不禁。兩個人面對面倒在沙發裡,止不住地大笑,笑到最後竟似不知在笑什麼了,好像只是在笑對方的笑。 我忽然感到一陣久違的溫馨。人們一起這樣肆無忌憚地笑已經是多麼遙遠的事情了!大概要追溯到童年,追溯到那個瑞雪紛飛的大年初一,追溯到男孩丁一掙脫開母親,一絲不掛地跑進雪地裡,跑進花花綠綠的那些女孩們中間的時候。 「不過,不過,」娥終於忍住笑說,「總懷疑別人欺騙,也是謊言之一種。」丁一的笑這才停止,漸漸收斂成長久的感慨。 「別問他。」娥說。 「廢話,我傻啦?」 「不不,他倒好像無所謂,只是我們互不過問這方面的事。」 「信念?」 「不,習慣。」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用秦漢的話說,一切都不過是你自己的理解,或猜想。」 「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這個嘛,就像那部電影裡安說的:『你知道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嗎?』你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不是真的嗎?」 「他知道你怎麼想嗎?」 「我們也都不向對方解釋自己的事。」 「也是習慣?」 「也是。」 「這些年他都幹什麼來著?」丁一問。 「不過我倒是能夠理解那樣的事。」娥說,「雖然我自己不是。」 「你不是,但是你理解?」 「不可能嗎?可能的,丁一我告訴你這是可能的。而且很可能,那樣的愛倒是更真誠,更純粹,甚至是更高貴的。」 「怎麼呢?」 「因為,非常可能,那倒是完全的心魂與心魂的靠近。」是呀,心魂本沒有性,心魂只有別。 「那,你為什麼不是呢?」「習慣。我想過很久了,結論還是:習慣。」 一陣沉默。兩個人似乎才都有機會打量對方,察看時光在各自臉上留下的印記。 可是,性,怎麼會只是一種習慣呢? 娥望著丁一,似乎尋找著什麼,等待著什麼,或已從丁一的沉默中聽出我的聲音了。 「不對吧?」於是乎那丁學著我的話說,「不不,那應該是語言,是表達,是獨特的話語,或者說是一種必要的儀式,怎麼會只是習慣呢?」 娥愣了一下,或者愣了很久,然後幾乎跳起來:「哇,這話說得太棒了!」 我覺得此時的丁一和娥,就像那影片中的詹和安(在酒吧裡的那一場)。 「你再說一遍。」娥的目光滿含期待。 「性,應該是一種,獨特的話語……」「喔!真的真的,這話實在是說得太好了!我只是沒能找到這幾個詞——儀 式,表達,話語……喔,真是太棒了!這是誰說的?」 那丁興奮地望著娥,唯靦腆地笑;他當然知道是誰說的,但不敢貪天之功為己有。 娥膝碰膝地在丁一面前坐下,毫不掩飾驚喜後的輕鬆、愉快,甚至親近。這時我已經明白,此丁與此娥的愛戀已是在所難免。 「但有一點我不同意秦漢。」娥說,語氣平和、緩慢,「性,未必只是說生理的差別。(不錯不錯,那不過是身的標記。)同性戀,其實也是離不開性的,不同的身體就是。不同本身,就是性。不同的心魂在相互尋找,不同的路途期待著交會,這就是人生本來的性質。性別性別,其實主要不是性,而是別!(是呀是呀,別,才是心魂的處境。)或者說,人,最根本的性質就是別。性的根本意味,就在於別……」 唔,夏娃,夏娃!我想娥會不會就是夏娃? 「你怎麼了?」娥發現丁一的呼吸有些緊。 「沒事兒,你說。」 「其實靈魂是沒有性的,靈魂只有別。(天哪天哪,英雄所見略同!)就像勞拉說的:『我想脫。我想讓他看我。』看我的什麼?身體嗎?身體誰沒見過?是心魂!你想看的和你想讓別人看的,其實都是心魂!因為,靈魂,曾經以『我』的名義,和『你』分離……」 是呀,曾經漂浮在水面上而後分離的,曾經自由于伊甸之中而後分離的,說到底是靈魂哪……啊,毫無疑問夏娃她來了,夏娃已然來到了秦娥!但她是什麼時候來的呢? 「娥,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想的?」 「很久了,很久很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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