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男總是笑,真不明白她是怎麼回事。她穿得漂亮又大方,頭髮剪成個男孩子
的短髮式,瀟灑外帶青春氣。她比先前瘦了一點,可比先前俊美了許多。她打扮得
比結婚還講究,笑得比婚禮更歡暢,端著通紅的葡萄酒,笑起來沒完,好像她一輩
子期待的就是這次離婚。
孫建一卻像個傻子,只剩下目瞪口呆地盯著超男的份兒。他穿得也不錯。挺漂
亮的黑西裝,系一條白領帶。這是日本男人參加婚禮的打扮兒。憑孫建一這麼機靈
多知多懂的人,絕不會不知道這個。這好像是誠心,誠心把離婚的告別宴會當婚禮
過。這倆寶貝真讓我糊塗。
參加這個離婚告別宴會的賓客只有我一個。
「我們沒請別人。」孫建一說。
「我想讓你看著我怎麼笑著同過去告別。」超男說。她和哲學碩士結婚幾個月,
仿佛學問也見長,說起話來文采斐然而且老讓我覺得也有了哲學味兒:「我們結婚
整整一百天。」她伸出一根指甲塗成紫色的手指頭:「過去說『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很想瞧瞧,百日夫妻的恩愛有多長,會不會一分手就變成仇敵。」
「超男」,孫建一呻吟著:「你饒了我吧,別折磨我。」
「這是你自己願意的。」袁超男說:「你說你受不了我,沒辦法和我過下去。
承認不承認?有錄音為證啊,要不要讓趙姐聽聽?」
「大令(Darling)!別,我受不了。」
「得了,大令,喝酒吧!」超男不管孫建一怎麼哼哼,以居高臨下的女皇的口
氣說:「我還你自由。還你的自由王國。你高興吧。」說完,一揚脖灌下一杯紅酒。
超男又回到我的家,跟妮妮瘋了一樣地又逗又笑,還把枕頭頂在頭上,扭著屁
股跳起了迪斯科舞。引得妮妮也扭起了小屁股。嗨,妮妮扭得才漂亮呢,跳得才好
看呢。這孩子跟她姥姥過了這些日子,一直沒見到我。乍一見,高興得要瘋了。正
好兒,超男這大瘋子與她成了一對兒。
一直折騰到十一點,妮妮才好歹睡下。超男一把摟住我,把頭紮在我懷裡,嗚
嗚地哭起來。
「唉,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拍著她的背說。
「我愛他。愛他這混蛋。」她哭著說。
「那幹嘛還要離婚?」
「他說他受不了我,說我把他纏得緊緊的,說我格調太俗。好,我給他自由。」
她抬起頭,咬著牙說:「我要治治他。」
「離了婚還怎麼治他?」我納悶兒。
「嘿!你真傻。」她說,「在我離開他的這段日子裡,我要換個人。又能幹又
漂亮,我還要辦出點兒什麼事兒來,使我自個兒成為名人,成為讓人尊敬的人。我
准能成,你信不信?信不信?」
我點點頭。
「到那時候兒,再讓他後悔,讓他傷心,讓他自個兒抽自個兒的臉,罵自個兒
糊塗,把一個多麼好的老婆丟掉了。我要讓他重新跪在我面前,求告地跟我複婚。
那時候,我絕對地……」
「不理他。」我說。
「對,不理他。不對,要不理他,我費那大勁幹嗎呢?」她說,又流下了眼淚;
「我會一把抱住他,跟他說,傻小子知道了吧?我是個沒法兒再好的老婆。」她又
笑。哭哭笑笑,笑笑哭哭。哭與笑混在一塊兒,讓我罵她不是,疼她不是。我抱住
她,睡在妮妮身邊。一睡解千愁。有什麼喜怒悲哀,夢裡、夢裡再說吧。
從此,超男抱起了吉它;從此,超男學起了英文;從此,超男練起了健美操。
跟李穀一、跟戚玉芳都成了朋友,甚至還認識了一位英國高個兒的漂亮姑娘,她在
張天民新編的電影《你的微笑》裡扮演富於幻想的英國女郎路易斯。李穀一教超男
唱歌、戚玉芳教超男練健美,那英國姑娘(好像叫簡)教超男英語,整天价咕哩咕
嚕。沾她的光,我也有幸見到了曾經光蓋四野的明星李谷一,聆聽了戚玉芳滔滔不
絕讓人開懷的訓示,同那英國姑娘Kiss了幾回。
不錯,還真不錯,在這幾方面,超男都有突飛猛進的成就。除了英語說起來讓
人稍稍地牙酸之外,健美與歌唱兩項,都到了可以拿得出手的程度。
在超男加快步伐實現「自我設計」的同時。我陷入了知識的泥潭。唉,人過了
三十歲再學習,真是困難。何況,老有各種各樣的事讓你分心。我指的是你從前生
活中所經歷的事。常常地,在你埋頭在書本上的時候,在你散步於校園默誦功課的
時候,在你和同學們歡聚交談的時候,在你靜靜地坐在教室聽課的時候,更多地是
在入夢的時候,過去的事情就像一閃即逝的幽靈拽著一件又黑又柔長到無盡頭的披
風從你心上飄過。幽靈走了,卻留下那黑色的披風在你心胸前慢慢地展過、移動,
給你罩上一時抹不走的或濃或淡的哀傷或惆悵。這時候,你有目的的意識中斷了,
只剩下無意識潛意識的圖像紛紛雜雜你碰我撞地來來去去,讓你的夥伴見到你凝眸
而視眼中卻空洞無物的樣子便會吃驚。這是難以消解的現象,讓我著實苦惱。
近幾個月,過往的一切如同幾個走馬燈重疊在一起,各種人與物你來我往在我
眼前浮游。何晨光追逐著陳美蒂,陳美蒂驅趕著妮妮,妮妮拉著我的衣角,我伏在
黑黑的地上哭著泥土裡的他,他飄在枝頭朝我歎息,歎息聲讓風卷走,風帶來雨,
而聚成水,水花讓鄭俊雄一捧一捧地撩到我身上,我身上的水讓超男擦乾,擦得我
身上好熱好熱,熱氣霧騰騰,從霧中又顯現出那很像是姥姥很像是母親的老太太,
一遍一遍地對我說:「守著心裡的,就夠了。女人一輩子就是為了別人。」她在霧
裡,她嘴裡噴出的氣也變成霧。霧很大,像濃煙,像遊雲,一片一片,罩住我的心,
讓我覺得沉重,讓我覺得惶惑,讓我覺得惆悵。而且,多麼怪,這一切,常常最後
又引來鄭俊雄那張充滿孩子氣的臉。他總是悠打著那只小玉石虎,笑著,用手那麼
一抹, 抹走那煙那雲那霧,對我說:「Angel,合上眼。」逢到這時候,我便真合
上眼。於是,一切圖像都消失,只留下淡淡的惆悵,讓我好久好久呆呆地發愣。
這樣子下去不行。我得好好學習,不要辜負了這時光,不要辜負了送我來學習
的人,不要辜負了理想,不要辜負了我自己。我自己再也不能丟掉點兒什麼了。我
把從前都給了他,給了何晨光,給了妮妮,給了超男,給了姥姥和母親,給了周圍
別的人,換來的是歲月的流逝。我要給自己留下點,不是為了躺在太平間的時候能
帶走什麼,而是為了我自己能給社會做出點直截了當的貢獻,讓我自己覺得對得住
再也不會回來的日子、青春和精力。
我強迫自己定下心來。 我於是學習氣功, 以便隨心所欲地入定。我不想採用
「頭懸樑錐刺骨」的辦法。我的頭髮還很美,對於我這樣的單身女人,它還可以讓
我顯得有些朝氣增加些魅力,我捨不得讓房梁把它們一根根扯斷。我不胖,可以說
連豐滿也談不上。但我知道我的腿或股還算看得過去,我不想把它們紮成蜂窩煤,
讓我更加喪失了對生活的信心。學習張海迪的精神就足以給我力量。她永久坐在輪
椅上,可她比一切站著的人都有份量,因為她內心裡剛強。她會把苦咬爛了吞下去。
我為什麼不行?
可惡的是鄭俊雄,他坐在我隔行靠牆的座位上,每逢上課,他必斜著眼瞧我,
讓我的左臉老覺得有股燙燙的東西一下一下地衝擊我。我相信的確有「人氣」這種
東西。人的內氣可以發功而變成外氣給人以衝擊。我相信鄭俊雄這四十歲的孩子練
就了這手兒絕活,不然我怎麼老是臉上覺得熱辣辣的?我的左臉准不會再生什麼癬
疥疣瘡,連雀斑都不會駐足。有鄭先生二目所施放的內氣為我按摩治療,這應當是
福份。我應當如基督所宣教的那樣:把你的右臉也給他。我必會是個雙頰姣美的風
姿綽約的中年婦女。可是那像什麼話呢?上邊教員講課,下邊倆大男大女臉對臉眼
對眼相面似地傻瞧著,那要不成為全校的笑柄才怪。更何況,我是一個有丈夫的女
人。甭管這丈夫是不是正同另一個女人同居,那張結婚證書就捆住了我的手腳我的
五臟六腑我的心與大腦我的思想和感情。我得老老實實地耽著,一切都假裝沒瞧見。
噢,假裝沒瞧見,假裝沒聽見,智者先賢們,告訴我,這是不是你們教給我們
的處世法寶?凡是覺著與我不利不便不痛快的事與話,哪怕它是真理,我們只要假
裝沒瞧見沒聽見便可逢凶化吉遇難呈祥,是不是?連馬克思說的,我們還可以假裝
沒聽見,何論你小小的鄭俊雄?甭管你怎麼看我,我都絕不回報你一瞥。孩子,看
你能堅持多久。
這孩子也真怪。上課的時候這麼看著我。下課以後,只要見了我,還這麼公然
地膽大包天地看著我。全不像是他媽媽的乖雄子。可是,只要我正臉一對他,他就
立即完戲了,立刻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東扯葫蘆西扯瓢,全沒正經。不知他
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
有一回, 吃中飯,他坐在我旁邊,說:「嗨,Angel,聽著,有倆外國人一塊
兒吃飯,A先生說:『夥計,你能用你的嘴咬住你的右眼嗎?』B先生說:『誰也不
能。』A先生說,『要是我能呢?』B先生說,『我請你吃涮羊肉』……」
「西餐裡沒有涮羊肉。」我說。
「比方。 比方這麼說,你懂不懂?」他說:「A先生高興地說:『那你要掏錢
了。』說著,A先生從右眼眶裡取出自己的假眼在自己的牙上輕輕一咬。」
「這人真有絕的。」我笑了,想聽聽他的故事。
「B先生說,『你沒講是假眼呐。』A先生說:『是,不過我也沒講不是假眼呐。
我只說眼。您聽清了吧。我還能用牙去咬我的左眼,您信不信?』」
「怎麼?他倆眼都是假的?」我更有了興趣。
B先生也這麼想。便說,「不信!你若是行,我給你二十五英鎊。B先生說完緊
盯著A。只見A先生不慌不忙地摘下自己的假牙往自己的左眼上松松碰了一下……」
我哈哈笑起來,差點兒沒把飯噴出來。
「你哪兒來的這麼多故事?」我說。
「你也得知道這些。在外賓的餐桌上,在輕鬆的宴會上,幽默文雅的談話是絕
對不可缺少的。 老師們不是說了嗎?Angel,憑你的風度,再加上這樣機智幽默的
談話,你這女經理便,便——你們北京話怎麼說?蓋了?對,便蓋了。」他下結論
似地說。
我還真沒有想到過這些,只好微微紅著臉點點頭。
「還有,」他說,「這故事是利用邏輯學的原理組織起來的。有內涵有知識。
你再闡發一下, 更增加你對客人的魅力。 」他忽然低下頭朝我湊了湊,輕聲說:
「你的臉上老是飄起一股愁雲,雖然是一閃就過,可也容易給賓客帶來疑惑,當經
理的人不可如此。我觀察你好久了。」說完,他跳起來,大聲說:「嗨,胖碩士,
我有話問你。」站起來走了。
我愣住了,呆坐在哪裡。我覺得自己自作自受到了傻的地步,自以為純正到了
敏感的程度。但遠不夠純潔,遠不如這個大孩子。
從此我知道,做一個現代人,頭腦應當複雜。單有知識是不行的,書簍子、知
識倉庫已經過時了。現代需要有獨創力的開拓型人才。他的思維必像火箭般高速前
行,他必多知多懂,自宇宙至質子自冥王星至蚊子翅膀自冰淇淋至足球自美國總統
的選舉至菲律賓第一夫人的鞋子自英國女王皇冠的珍珠至非洲災民的肋骨自西太后
的長指甲至簡·方達的健美操自可口可樂與百事可樂的貿易戰至電子門鈴的音樂選
擇自白人的牙齒至炎黃子孫人人皆有唯獨外種人不存的屁股上的胎痕,世界上已有
的未有的將有的一切,他都得略知一二。(我為自己能寫出這麼長的句子而自豪,
我也是現代派了)他還得敢闖敢幹敢冒險,一副開路機的派頭兒。但是,我以為,
做現代人,又必得單純。他應當絕不在整人上下功夫,他不應當只會損人利己阿諛
奉承欺軟怕硬陽奉陰違處處設陷阱時時算計人把能幹的拽躺下已經躺下的再踹三腳
笑人無恨人有臉上笑嘻嘻下邊把人踢整天整夜地盤算如何鬥倒朋友耗子扛槍——窩
裡橫……,一個現代人,應當是光明磊落的單純為孩子的可愛的人。
為此說來,我不可愛;為此說來可愛的是鄭俊雄。
討厭,又是鄭俊雄。我不該老想起他,他究竟做了什麼老讓我想著他?人的感
情與思維真是個謎。
校園裡的法國梧桐開始落葉,把那一片片巨大的黃葉撒向半空,又慢慢地不緊
不由地悄沒聲兒地掩蓋住衰草打扮的地面兒。同學們又商議著去香山看紅葉。
我們真是群大孩子。不管我們各自走過怎麼複雜坎坷的人生路,只要一上學,
就都變成少年,盡情地享受奪回來的青春。所以,讓老年人恢復青春年少的最好辦
法便是讓他們都進學校,都再當回學生。假如將來我退休,我便辦老人大學,這大
學的名字應當叫「青春之門」。入得此門,便青春永駐。
我們又去了香山。紅葉見得不少,遊人見得更多。如今,旅遊的發展已成了現
代社會的標誌之一。旅遊也帶來了副作用,那便是人工垃圾的增加和天然美景的被
破壞。自然生態的平衡正面臨旅遊大軍的衝擊,人生活的地球生物圈正由人自己來
加以粉碎。香山上下挨挨擠擠的人群已經讓紅葉沾滿了厚厚的塵土。那紅葉的波浪
所勾起的肅穆幽雅引入遐思的氣氛已經蕩然不存,只剩下焦躁心煩讓人去體會。北
京的香山已經失落,跟舊北京跟舊歲月一塊兒飛快地墜到深淵。新的香山還沒出現。
眼下是舊的已去新的尚未出生的過渡期。北京人將要過一段相當長的既沒有田
園詩也沒有都市交響樂的平淡嘈雜的日子。沒法子,誰讓您趕上這必須有的一段日
子了呢。
連鬼見愁峰頂上都是人。我看出來鄭俊雄總想和我說話。他必是有話說,不然
他拼命拉我爬鬼見愁幹嘛?一個個累得氣喘咻咻,只是為了站在這上頭喝風來?可
是他三番兩次湊近我,五四六回要張嘴,都讓周圍一驚一乍大呼小叫的人們把話堵
回去。我不知道他要說什麼,我不想知道他要說什麼。我不願聽他說他不適合談的
題目。他談天說地扯東拉西,上至彗星下至草芥,我都愛聽。聽他談話是種享受。
他說話時那魅力是可征服一個國家,更不用說去俘虜一個女人的心。可一談到生活
談到感情談到愛,他就徹底完戲。他就變得結結巴巴,比一個中學生還不如。聽他
談這個,是受罪。他是長不大的孩子,沒法兒說透這成年人的秘密。我猜想,他必
是想跟我談「友情」什麼的。我不想讓他說。再怎麼說,他也掙不開他媽媽設計的
六條標準,他離不開媽媽的懷抱。在這鬼見愁峰頂,在這嘈雜的遊人中,他最好別
談起這他弄不清的題目。這讓我害怕。
他終於只是張嘴沒說話。他到這兒吃山風來了。可憐的孩子。
回校的路上,他挨著我坐。我總覺得他在抖。是悠然地抖著二郎腿還是發寒熱
病止不住打顫?我看看他,他立刻咬住下嘴唇看窗戶外頭。我發現他的手抓住前排
車座的靠背,好像在輕微的發顫。他的額頭、鼻尖沁出細小的汗珠。
他怎麼了,這是?
回到學校,我一進宿舍,便見到一張字條,說是有人打電話來找我,讓我回電
話。我急忙跑到宿舍管理室接電話。
「嗨,我是旅遊學院的趙芳,你們這裡有人打電話找我嗎?」
「噢,有。你等等。」對方是位老太太,聽聲音像。要是年輕人一準說不知道,
啪地把電話掛上。誰這麼粗心,也不把姓名留給我。
「噢,趙姐嗎?我是超男。」聽筒裡傳出超男的聲音。原來是她。
「你怎麼連名字也不留?這兒是什麼地方啊,讓我費這勁。」
「啊,這是中央電視臺的演播室休息廳。」
「你怎麼在那兒?」
「哎呀,你不知道?我正在錄像,我參加了電視歌曲大獎賽。業餘組。今兒晚
上你看電視吧,我准能得個好名次。你說話呀!」
「我,我祝賀你。」
「哎,」她壓低聲音,「我聽說,陳美蒂和何晨光又鬧矛盾呢。陳美蒂說她想
找你談談。」
「找我談什麼?這太過份了。」
「談談怕什麼?我覺得值的。這回你約她吧,這興許會使你知道好多好多你從
來不知道的事。比方,你瞭解何晨光你這個丈夫嗎?你知道陳美蒂這種人嗎?怎麼
樣?怎麼不說話?」
「我,說不準……」
「我替你約她了?」超男說。
「你別管。」我有些生氣。「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假如你不反對,她這個星期天到家去。我陪她去。」
「什麼家,誰的家?」
「你的。喲,我得去化妝,就這樣定了。」
「別別……」
「哢!」她把電話掛了。我陷入茫然。
我回到宿舍,同屋的李大姐遞給我一本書,說:「小雄子送來的,說是你向他
借的。」
我接過來一看是厚厚的一本精裝書《莊子今譯今釋》。我看這幹嘛?我對莊子
從不感興趣。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床上,翻開這本厚書,驀然發現一張薄薄的紙,上面寫著:
「星期天下午五時,恭請安琪爾天使飛臨北京莫斯科餐廳。請您享用人間煙火。」
署名是C。我知道這是鄭俊雄英文名宇的第一個字母。
我把書一扔,不去,我哪兒也不去。星期六晚上我就喝敵敵畏,看你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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