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皮皮 > 全世界都8歲 | 上頁 下頁
一七


  娟子還在走廊哼歌時,我寫好了信封。我又把信讀了一遍,然後裝進信封。我穿好衣服準備去郵信。這時,牛牛媽回來了。

  在走廊上我碰見興高采烈的娟子。沒等我打招呼,她就說,這回她可真的要下班了。

  我看見她手裡提著一個沉沉的塑料桶,裡面是雞蛋,裝得滿滿的。牛牛媽從娟子身邊擠過去拐進了電話間。

  兩分鐘後,我和娟子的寒暄暫告一段準備分手時,牛牛媽隨著一聲驚呼沖出電話間,結果我和娟子都沒走成。

  牛牛奶的兩隻手分別抓住了我和娟子的兩隻胳膊,她說話語天倫次:「壞了。壞了,你們說咋辦?我可咋辦?」

  我用力甩開牛牛媽的手,用兩手按住她的肩膀,搖晃幾下,努力使她安靜下來,然後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說她的孩子丟了。

  牛牛丟了?

  也許是出於職業習慣,娟子脫口而出。

  「報告警察。」

  我馬上阻止了娟子。我問牛牛媽是否見到了紙條。牛牛媽說就是見了紙條才往姨姥家打的電話,姨姥說他今天一趟也沒去。

  娟子再一次說:報告警察。

  我提議先在附近找找,她們同意了。娟子到樓下接待室等處把能找人的人全找來了。

  一小時後,找人的人陸續都回來了,沒有找到牛牛。

  報告了警察。

  警察來時,牛牛媽已經泣不成聲了。警察第一個要詢問的對象就是牛牛奶。警察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你們來這兒幹什麼?」

  牛牛媽聽見了警察的問話,想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又哭了起來。我看出牛牛媽似乎有難言之隱,便對警察說,我可以提供~些情況。可警察並不馬上理睬我,他們又對牛牛媽說:「你必須說說情況,不想找孩子了?」

  「我就是找不到孩子才找你們警察的。可你們也不派人去找,光問我,要是問我就能把孩子問出來,還找你們警察幹嗎?!」牛牛媽的怨氣不知從何而來,警察一下火了。

  一個年輕警察說:「我還沒見你這號的,嫌警察沒用別找啊!」

  我慌忙勸慰警察,我說孩子丟了,家長急出毛病了,話說重了,請警察同志多擔待了。我又把牛牛寫條前後的事情簡略敘述了一下。牛牛媽還是哭泣不止,一言不發。

  這時,娟子擠到牛牛媽跟前,她要牛牛媽打電話把孩子的姨姥找來。可是娟子的建議沒有得到牛牛媽的響應,她一邊哭一邊說:「找她幹啥,她是個病人,啥用不頂。」

  娟子和年輕警察一樣沒耐性,聽牛牛媽的話以後,便有些急。娟子說:「你這人真怪,這個不找,那個不找,那咋找孩子啊?」

  牛牛奶聽娟子這麼一說,又大哭起來,哭得非常傷心,非常無奈,真是各有各的難唱曲。

  警察聽娟子這麼一說,便對牛牛媽說:「孩子的姨姥必須來,我們得瞭解情況,你去打電話。」

  牛牛媽見警察說得堅定,有些遲疑。這時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太太擠到了牛牛媽跟前。

  她衣著考究,保養得很好。她拉起牛牛媽的手,聲音很大很急地沖著牛牛奶發問:「孩子真丟了?」

  牛牛媽淚眼迷蒙,見是老太太,便又「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心中似乎有傾吐不盡的委屈。

  老太大操著純正的普通話努力安撫牛牛媽,但沒有效果,她哭得反而厲害了。老太太沒有辦法,只好放棄安撫的念頭,轉向警察:「警察同志,孩子從外地來,人生地不熟,請你們一定幫忙找到孩子。」

  『你是誰?「警察問。

  「我是孩子的姨姥。」

  「那你談談情況吧。」

  老太太見圍觀的人很多(我真奇怪這些人是從哪兒來的),有些不情願。警察明白了,馬上把圍觀的人趕走了,然後關上門。

  有幾個人走了,大部分人還滯留在走廊裡。房門雖然關上了,但聲音卻能清晰地傳出來。先是警察公事公辦的詢問,聲音很大:「具體說一下吧。」

  「她是我妹妹的孩子,他們娘倆兒是來北京看我的。我一直有病挺厲害。我妹妹早就死了,他們娘倆在山東,日子過得也馬馬虎虎。」

  警察顯然不願老太太把話題扯得太遠,打斷她說:「來看你為啥不住你家?」

  「這……」老太太一時語塞,牛牛媽仍在哭泣。

  「住房緊!」警察問。

  「是啊,這年頭哪有住得鬆快的。」老太太順坡往下爬。

  「你幾人住幾間?」

  「我…我兩口人住…住三間。」

  警察似乎從老太太的掩飾中看到了什麼,便直截了當地點了出來:「真奇怪,三間房,來了客人卻住招待所,你應該把真實情況告訴我們,這樣才能幫助我們儘快地找到孩子。」

  半天沒動靜,門外的人互相看看,也只好等著下文。

  這時一聲哭叫劃破了沉靜,老太太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要是牛牛有個三長兩短,都是我造成的,我對不起孩子啊…」

  警察對老太太的話所涉及的道義方面的問題不感興趣,警察問:「到底怎麼回事,請講清楚。

  老太太很誇張地哭號,娟子悄聲對我說,老太太年輕時是挺有名的演員,專演悲角兒。

  警察催促老太太:「說吧,別耽誤時間了。」

  老太太止住了哭,有板有眼地敘述起來,絲毫不見剛才尚且濃郁的愧疚。

  「我這種病需要男孩兒的新鮮尿液做藥,所以我把他們母子接來了。簡單說就是這麼回事。」真不愧是演員,就是能把握情緒,控制態勢。這種人已經很難將舞臺和真實生活分開了。

  沒等聽到警察的下文,一個聲音從圍觀者的背後傳來:「咋的了?讓我送去。」

  牛牛回來了。

  警察走了。

  眾人散了。

  娟子見沒有什麼值得多留~會兒的事情發生,便也拎著她的雞蛋,高興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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