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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哎,別提了,這事簡直巧極了。」彭莉拉開詳細敘述的架勢,以此遮掩自己在劉雲面前的尷尬。「我現在不是在少年宮輔導嘛,碰見耿林的一個同事。這個人從前跟耿林一起來過我家,也知道耿林跟王書是至交,所以說話也沒太防著我。我故意問他耿林最近怎麼樣,他說我應該問你耿林怎麼樣。我就說跟你不熟,然後這個人就說,耿林當然不錯啦,領導的紅人兒,業務骨幹,搞發明錢也沒少掙,春風得意。」彭莉說到這兒停頓一下,看看劉雲。劉雲沒有反應,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立刻聽出了,這人跟耿林的關係不太好了。然後我就說,那不錯,耿林這下可以和他老婆過好日子了。那人一聽我這麼說,就說,他老婆?老了點吧!我說,那他還能找個小姑娘不成?他說,那有什麼不成,現在的小姑娘一大片一大片的,來點甜言蜜語再來點經濟實力展示,可以成雙成對地收割。我說耿林好像不是這樣的人。他說,男的一過四十歲什麼人都可能是,就剩個青春尾巴了,誰不想撲騰兩下。我說,玩火者必自焚。他說我說的這是成語,實際情況是,玩得好的,沒一個燒著自己的,都是火把沖別人。我說,別以為小姑娘都那麼好哄騙。他說我這下說對了,看耿林運氣了。聽他這麼一說,我就知道耿林遇上的這個不是一般人。後來我問他,耿林在哪兒發現的這個不一般的小姑娘。他說,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唄。我說,耿林怎麼找一個同單位的啊!他說,所以說看他的玩火技術了,弄不好要燒到自己的。」

  彭莉好不容易把自己囉嗦的敘述停下來。但她並沒有因為自己說了這麼多而且都是實話而感覺好些。她從劉雲的臉上沒有看出寬容和理解,她在心裡甚至有點怨恨劉雲那樣看她想她,她覺得這不公平。而在劉雲這方面,雖說她專心聽彭莉說話,但她說得越多,劉雲越是懷疑。她想,彭莉知道得肯定比她說出來的更多。

  最後,彭莉無法再在這個方向努力下去了,就換了個話題。她建議劉雲去找耿林的朋友,動員大家的力量說服耿林迷途知返。劉雲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並馬上在心裡有了第一個她要拜訪的人選。隨後,劉雲就匆匆告辭了。彭莉一個人想了好久,並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對不起劉雲,因此為劉雲對她的態度感到傷心。最後她決定再也不管劉雲的事,她想,女人之間的交往有時就是沒勁,斤斤計較。於是她回憶起跟耿林的那次談話,不過是一次談話,但卻讓她和耿林的心一下子貼近了。而且彭莉不止一次有過這樣的感覺:男人和女人好交心。她要去找耿林,但不想再為劉雲做什麼,她要為她和耿林之間的友誼之花再澆點水;因為眼下它枯萎了呢。

  如果說女人想起男人是件很容易的事,儘管他們還不是愛人,情人,那麼反過來也一樣。陳大明和幾個朋友喝酒時,突然就想起了劉雲。

  「那個劉大姐現在怎麼樣?也不知道丟沒丟錢包。」他在心裡嘀咕著。

  「哎,陳哥,想誰呐?」坐在陳大明旁邊的一個小偷說,「前兩天我看見大華,她罵你呐,說你占了便宜就把她給忘了。」

  「去他媽的吧,占她便宜?誰能占到她便宜?」陳大明生氣地問,「那娘們兒純粹一個婊子。」

  「人家也沒說自己是處女啊。」另一個插嘴。

  「去你媽的,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那傢伙黑著呐。」陳大明說。

  「你手頭又緊了?」小偷說。

  「那倒不是,我不能老找那X,」陳大明老實地說,「我老婆要是知道了,肯定撓花我。」

  「你老婆純粹是個母夜叉。」另一個說。

  「行了,先別說我老婆,看看你自己吧。」陳大明指著另一個說,「你那頭髮什麼時候能長起來?」陳大明說完和小偷一起大笑起來。

  另一個摸著自己的禿頭,很得意地說:

  「聰明的腦袋沒有毛兒。」

  「人家說的是不長毛,不是你這回事,毛兒都讓公安局給剃下去了。」

  「挺好,公安局是俺免費理髮店。」禿頭說,「抓一回給俺剃一回,慢慢都成規律了,我頭髮一長,他們准抓我。」

  大家又一陣哄笑,陳大明奇怪自己又一次毫無緣故地想起劉雲。

  「想大華了?」小偷見陳大明出神,便捅捅他。

  「別放屁,我想她幹嗎,那婊於。」陳大明喝一口酒說,「不過我剛才倒真在想一個人。」

  「誰啊?」小偷和禿頭一起問。

  「我劉姐。」陳大明說。

  「你劉姐是誰啊?」

  「大夫,我上次腦袋讓人開了那次,就是她給我縫的。」陳大明說著摸摸自己的頭。

  「多大歲數啊?」

  「四十左右歲?」

  「太老了!」兩個又一起叫起來。

  「你們他媽的怎麼想的,都往邪處想啊?」陳大明說完又喝一口酒。

  「她不是女的嗎?」

  「是女的就得有那回事?」

  「有個作家說,男的和女的,除了那回事就沒別的事。」禿子說。

  「作家淨放屁。他們寫的那些玩意,沒一個是真的。」陳大明說。

  「那倒也是,不過,你劉姐怎麼樣啊?」小偷問。

  「那女的真是好人,我一看見她就覺得親,像我姐,也有點像我媽。反正我說不好,那人不僅正經還實在。我就想幫她,她要是有什麼事辦不了的,我才高興呐,我想幫她點什麼忙之類的。」

  「你告訴她丟錢包別慌……」小偷說。

  「我說了,」陳大明不耐煩地打斷他,「你一天就希望別人丟錢包。」

  「那不然我吃什麼啊?」

  「行了,叫那個妞兒過來,結帳。」陳大明想去找吳剛問問劉雲的情況。他今天兩次不自覺地想起劉雲,引起了他的重視。因為他以往的經驗是他總想誰誰就會倒黴,他不希望劉雲倒黴。

  「幹嗎呀,我們還沒喝夠呐。」小偷說,「你急著回家幹嗎呀,小心讓你老婆給撓了。」

  「我才不回家呐。」陳大明說,「我要去看我吳哥。」

  「什麼吳哥劉姐的,他們都是誰啊,怎麼我不認識呐?」禿子說。

  「就是,我也不認識。」

  「用你們認識於嗎,人家都是上班的人,拿固定工資的,不像你們。」陳大明說完把一張一百元的票子拍到桌上,「行了,你倆接著喝吧,我走了,有事呼我。」

  陳大明終於在「身後」酒吧找到了吳剛。在這之前他去過醫院,還給他家打過電話。陳大明知道吳剛有手機和呼機,手機從不開機,除了回傳呼。而他回傳呼也是有所選擇的,陳大明呼了吳剛兩次,都沒得到回答,不禁黯然,知道自己算不上吳剛身邊的朋友。但他還是願意跟吳剛往來,個中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陳大明坐到吧台前,給自己要了一個大紮啤,看著吳剛和另一個服務員重新往牆上掛那個模型胃。

  「還掛它幹嗎,我看掉了挺好。」陳大明對他身後管調酒的三子說。

  「老闆可不這麼看。」三子說著把一杯淡綠色的調好的飲料放在吧臺上。吳剛忙完了那邊也就走過來,伸手取過飲料,喝了一大口然後才跟陳大明打招呼。陳大明看著這一切,心裡只有吃驚的份兒。吳剛伸手拿飲料的那架勢就像伸手去衣帽架取大衣一樣自然從容,而那個為他調飲料的三子做這一切時的神態,也像吳剛他媽一樣,不必問就知道該做什麼該怎麼做。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吳剛拍拍陳大明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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