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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他到底對你怎麼樣啊?」彭莉既然覺到了什麼,就無法停止繼續打聽,一直到什麼都清楚以後;她盯盯地看著劉雲,發現眼淚慢慢地盈滿了劉雲的眼眶。「跟我說說,到底怎麼了?要是你連我都不信任,還能信任誰啊。你一走進來,我就發現你不對勁兒。」彭莉像個好演員,被自己設置的情境感染了。她的確感覺到劉雲有些不對勁兒,但絕不是她剛剛走過來的時候。

  劉雲的淚水還是在彭莉的真誠呼喚下流出來了。自從耿林離開她還從沒向人直接宣洩過她內心的苦痛,吳剛送她回家的那次,她並不是不想對他傾吐,但她無法在不是丈夫的男人面前哭訴,這就是她永遠的分寸。

  彭莉坐到劉雲身邊,摟著她的肩膀,什麼話都沒有說。她知道一個女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需要什麼,儘管她幾乎沒在這樣的處境下呆過。「哭吧,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會好一點兒。」

  劉雲像孩子一樣哭了。

  彭莉默默地離開劉雲,去衛生間給她取來毛巾。不用問,彭莉就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好像能讓女人如此哭泣的事只能是男人離開了她們。

  「對不起,」劉雲一邊抽泣著,一邊說,「我,我……」

  「別說這個,你要是願意,可以在這兒住兩天,我反正沒事,可以天天陪著你。」哭泣的劉雲在彭莉眼中不再那麼高傲,讓彭莉覺得她這會兒比那些根本不高傲的女人更可憐。

  劉雲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她歉意地對彭莉笑笑。她的笑容顯得那麼無助,讓彭莉有了自己是強者的感覺。

  「到底是怎麼回事?」

  「很簡單,耿林有了一個女朋友,我們分居了。」

  「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同意分居呐?那個女的是誰?」

  「我沒同意分居,是他自己走的,我也不知道那個女的是誰,他不想告訴我,怕我傷害那個人吧。」

  「他瘋了?分不清哪兒是裡,哪兒是外了吧。」彭莉怒氣衝衝,仿佛是一個女俠,「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我……」

  「你太老實了。」彭莉說。

  「要是王書還活著,他也許不至於走這一步。」

  劉雲思緒突然亂了,又在想自己的心事。

  「你這麼說倒是提醒我了,」彭莉還沒經過思考已經堅定地站在劉雲一邊,也許是耿林有了別的女人,再也不會跟她傾訴什麼,讓她覺得不舒服。「前段時間,耿林來過我這兒一次。」

  「是嗎?」劉雲有些吃驚。

  「他跟我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為什麼?」劉雲問。

  「也許你說得對,王書的死讓他受刺激了。」

  「他說什麼了?」劉雲想到了耿林的日記。

  「什麼,人活著就是那麼回事,沒多大意思,他還覺得生活是一個大騙局,沒有什麼是永遠有意義的。聽他這麼說,我還安慰他,我以為你們吵架了。」

  「那時候,他有這個女人了嗎?」

  「我看還沒有,我問他,你怎麼樣,因為我奇怪,他幹嗎跟我說這些話,而不去跟你說。他說,你整天忙患者,總有手術,他不願跟你談這樣的話。一方面他覺得你不喜歡不確定的感覺,另一方面,他認為你的工作責任太大,不願給你添堵。他這麼說,我當時也就沒多想。」

  劉雲笑了笑,彭莉馬上明白了劉雲的用意,她說:

  「是啊,這就是男人,說一套做一套,沒一個值得你信賴。對了,他當時還一個勁問我,是不是覺得生活有意義。我說,當然有意義了,上帝給了我王書,他那麼愛我,雖然他現在把我一個人拋下了,我還是覺得生活有意義。」

  劉雲聽到這兒認真地點點頭,她開始欣賞彭莉樂觀的生活態度。

  「可他對我說,他沒想到我居然還相信奇跡。」彭莉說這些話的時候,絲毫不敏感,好像在說與另一個人有關的事。「我沒想到他認為我和王書之間的感情是奇跡,而我覺得很平常。我問他,什麼對於他才能構成奇跡,他說,凡是能長久持續的事情對他來說都是奇跡。」

  「欺騙和謊言呐?」劉雲插嘴說。

  「對,我當時也是這麼問的,」彭莉興奮地說,「他說,都一樣,如果不被揭穿,也是奇跡。哎,你說他是不是怪怪的?」

  劉雲無話可說,她的思緒又轉到彭莉身上,她現在也想不好了,她和彭莉誰是更幸運的。

  第八章

  耿林沒有想到他會再一次來海岸夜總會。上一次他和王書離開這裡時,他想,他會一輩子回避這裡的,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回到曾經讓你刻骨銘心的地方,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得了回憶。

  但是,這一次耿林是陪公司的客人來的。耿林的老闆烏偉吩咐,無論客人提什麼要求,一律滿足。在這個城市裡大部分人都知道海岸夜總會是以什麼聞名的,這些客人也不例外。

  其實海岸夜總會是值得瞭解瞭解的,它和很多類似的娛樂場所一樣有很多小姐,但是格局裝飾上卻有與眾不同的特點。剛一進門人們得經過一條長而狹窄的走廊,走廊的兩面牆壁上潔白一片,沒有任何作為裝飾的畫和照片。如果人們知道海岸夜總會是以小姐著稱的地方,會覺得這走廊有那麼點諷刺意味。走廊連著大廳,大廳裡的所有陳設,比如沙發等等都是米白的。和走廊一樣的是牆壁上也沒有掛畫,也許這兒的老闆被什麼女畫家傷害過。

  大廳的正中是本色的木頭樓梯,樓梯的右邊是一個完全由玻璃製成的服務台,不是常來的熟客應該先在這兒打聽一些必要的常識。大廳的另一角是一扇落地窗,掛著白色的半透明的窗簾,窗前放著一些單雙人沙發。在這些淺米色沙發上坐著五六位身著黑衣的小姐。她們的服飾各不相同,但都是黑色的。有的在看報紙雜誌,有的在聽隨身聽,有的就靜靜地坐在那兒,好像在想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耿林和王書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覺得她們像一群吃飽飯沒事幹的黑鴿子棲息在這裡。

  公司的客人也被這些小姐吸引得不行,試著往前湊。但已經有經驗的耿林把立在旁邊的一塊小牌子指給他們看,上面寫著:請客人不要在此久留。一位客人看後說:

  「你們這裡真是有文化啊,搞得就是有特點。」

  耿林不知該怎麼回答好,嘴上乾笑著,心裡想:文化到底是什麼東西啊!然後去為他的客人定位子。一切該付的錢都付過之後,耿林和客人一起往樓上去,有四位小姐也跟了上來。耿林再回頭看棲息的黑鴿子時,又有四位小姐補充了剛才的空位。而這時,他的客人已經開始和小姐們搭訕,耿林突然就很想念王書。他說不清楚眼前的這些男人與他與王書有什麼不同,但他知道他們是不同的。隨他來的三位客人已經跟著小姐們走了,耿林過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身後也站著一個姑娘。耿林看她時,她對耿林友好地笑笑。她的笑容讓耿林感動了一下,因為她的笑容友善淳樸。他對姑娘報以同樣的微笑,竟完全沒有想到這樣的笑容也是訓練出來的。他遞給小姐二百元錢,然後說:

  「你忙別的事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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