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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對一個單獨回家的女人來說,現在還沒到危險的時間。」坐在車裡的朱大者想。

  丁欣羊像孤兒一樣站在夜色中,風鑽進她的裙子,讓她想哭。

  「她現在正給那小子打電話,約他上床。」在車裡的朱大者又想。

  丁欣羊掏出手機,撥了車展的號碼。

  春天的空氣在晚上一切都安靜了之後,似乎格外清新。街道兩旁的桃花搶先開放了,這恰好是車展過敏的花種。趕往丁欣羊家的路上,他打了幾個噴嚏,加快了車速,卻仍然開著車窗,好像他願意付打噴嚏的代價來享受一個濃郁的春夜。

  和丁欣羊交往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她這麼晚約他去家裡。人到中年的車展不難想到其中的一種含義,但他的心情並沒因此變得異樣。也許有事要說,也許需要幫忙,也許……他平靜地設想著,有所期待,但這期待本身也是安靜的,好像也為失望做了準備。他曾經問過自己,丁欣羊意味著什麼,回答是很重要。於是,他安寧的心情更加安寧,在他離她越來越近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各種準備都是對丁欣羊的認可。

  第十九章

  當車展出現在面前的時候,丁欣羊非常感動。她為他倒茶,遞給他墊子讓他在沙發上坐得舒服些,當她坐在他對面時,發現他的臉上有幾塊紅腫。

  「你的臉還沒好?」

  「不,不是。」車展輕輕碰碰腫的地方,「跟那天的事沒關係,我花粉過敏,過一會兒就好了。」

  丁欣羊忽然間對生活充滿了感激之情,在她無法承受孤獨的時候,他來了,毫不猶豫地來了。

  「我都做了什麼?」一個可怕而清晰的想法取代了她心中的感激之情。「我在不停地原諒自己的軟弱,每當我遇到困難,心理的或是情感的,我幾乎從來不是一個人挺過來的。現在也不是例外。」這麼想的時候,丁欣羊的目光又落到了車展身上。

  「你怎麼了?」他看到了她變化了的表情。

  「沒什麼。」她小聲說。「你的臉好點嗎?」

  「沒關係,如果你看著不舒服,我就吃點脫敏藥。」他說著拿包翻藥。

  「要是我看著沒有不舒服呐?」

  「那我就不吃,挺一會兒就過去了。」車展的微笑使得丁欣羊的感動氾濫起來。

  「車展,我得說,你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她認真地說。他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人,但知道自己不是壞人。

  「你想找人聊聊天兒,是不是?」他問。但她沒有勇氣告訴他實情:她沒想好要幹什麼就給他打電話了,因為她一個人承受不了朱大者帶給她的刺激。她的目光又落到了車展的臉上,因為內疚她忘了把目光挪開。他湊近她,親吻,接著把她擁進懷裡,再親吻。那些在他們各自心中構成障礙的情緒和想法,在親吻和越來越緊迫的擁抱中消隱了。

  我必須告訴先跟他談談……這想法強烈衝擊著丁欣羊,但她無法停止熱烈的身體接觸。

  這樣也許不妥,也許我該先問問她……車展最後的念頭被丁欣羊誘人的身體氣味熔化了。這之後好久,他一想起這味道,身體就會衝動。他說不好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只要一聞到,就會想起那些親切溫暖的事情,無論那些事情離眼前多遙遠。

  跟異性身體接觸帶來的感覺,粉碎了丁欣羊的理智。她跟車展邊往臥室走邊親吻的時候,腦海裡居然閃過朱大者的嘲諷的微笑,仿佛在說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是,瞬間之後,她的身體感覺控制了一切。這感覺那麼好,她差不多忘記了跟一個男人在一起的感覺。想到這兒她更加用力親吻,似乎在強調一個決心:我要!

  作為異性,車展不是第一個把丁欣羊帶上床的男人。當他們飛快地脫完衣服,赤裸地擁在一起時,丁欣羊也不覺得這將是最後一個擁抱她的男人。雖然饑渴點燃了他們,丁欣羊意識中仍然睜著一雙眼睛,攝入了每一個細節,讓她感到驚奇的是,這暗藏的挑剔並沒有影響什麼。

  做愛時他仿佛是一個抽象的男人。把女人擺在身下,用自己的身體全面地去親近,必要到腳趾觸腳趾。他親近的方式漸漸地溶解了丁欣羊。她用手去撫摩他的脊背,他一絲不苟地做著最原始的動作。她覺得自己身體被他的力量和規律敞開了。這開啟的感覺升上去,像煙霧一樣在她周圍散開。

  「你為什麼不吻我?」她問得嬌柔。他並不理睬,保留著剛才臉頰的廝磨,固執地重複惟一的動作。在她驚歎他的控制力的時候,周圍煙霧般的縈繞開始窒息她,以至於她必須大聲告訴他她的感受,才能繼續承受眼前的歡愉。

  「哦,車展,這感覺太奇妙了,跟男人在一起太好了。」

  「是跟我在一起。」他把每個字都說得那麼清楚,刺激。

  「你把我弄沒了。你告訴我,我在哪兒?」

  「你別離開我,我喜歡幹你。」

  「你說什麼?」

  「幹你。」

  在丁欣羊情欲蜿蜒的小路上,這個她從沒聽男人親口說過的字眼兒,在她眼前敞開了另一條路。她好像又被勾引了一次,恨不得把他掀翻,讓自己在他身上狂野一把。但他的力氣太大,他不想做任何改變。

  「對你來說,我太粗野了,是不是?」他感覺到了她的感覺。她還沒開口,他便猛烈地親吻她同時更猛烈地重複一直在做的動作,直到她的指甲嵌進他脊背的肌肉裡,直到他們一同升入最高處,再跌入最低處……

  他們疊在一起,汗水慢慢地鬆懈著亢奮。她閉著眼睛,上面的身體越來越沉,在這個瞬間裡,這沉重把她一直以來飄蕩的找不到寄託的情感穩穩地壓住了。她流淚了,車展慌了,立刻問她是不是擔心避孕的事。丁欣羊搖搖頭,看著車展真誠的面孔,她想,假如他現在向我求婚,我會立刻答應。

  「你沒事吧?」

  「我沒事,是你太好了。」她說完,車展把她擁進懷裡,扯過被子蓋上。在這溫暖的氣息中,他很快睡著了。當他輕輕的鼾聲從她身後傳過來時,折磨又光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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