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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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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繼續向前走,比好感更多的某種感覺在她心裡迅速增長著。所以接到姐夫邀請吃飯的電話,沒多想就問能不能帶個朋友去。 「哦天呐,太抱歉了,我還沒問你願不願意去呐!」 「去哪裡?」 「我姐夫和我姐,一起吃飯。」 「那就去唄。」他爽快地答應了。他的態度搞得丁欣羊莫名其妙地煩,隨口提醒他還不認識她姐夫。 「因為你姐我很想認識你姐夫。」他的話驚得她直張大嘴。 「如果你記日記,寫得最多的肯定是被誤會錯覺折磨的煩惱。」 「你怎麼知道我記日記?」 「女人不都記日記嗎?!」 她懷著混雜的情感,既情願又不情願地把朱大者帶到了姐夫面前。她拿不准他到底對誰更感興趣:對丁冰還是對她的自殺企圖;還是對她丁欣羊。朱大者好像讀到了她內心活動,快到飯店時,趁著過馬路的機會,摟著她的肩膀快走了幾步。這情形被坐在窗邊的白中看到。當一個個頭不高但很健壯的男人和丁欣羊一起站到他面前時,他想,他不喜歡這個男人,但願自己的小姨子別落到他手裡。 「我姐呐?」丁欣羊和朱大者坐下,白中猛地反應過來,丁冰去廁所的時間已經不短了。他說自己去找,丁欣羊馬上阻止了他,給他介紹了朱大者,然後離開去找丁冰。 朱大者輕鬆地跟白中聊丁氏姐妹,並告訴他他們在村頭相遇過。白中問他跟欣羊相處是否容易。朱大者故意誇張地搖頭,白中的話因此多了起來,他甚至問朱大者認不認識劉岸。 「他是什麼樣人啊?」 「心裡能藏住事,人不壞,但還是把欣羊狠狠傷了一下。」 「因為去美國離婚的事?」朱大者說完之後才意識到這是他從日記裡看來的,本不該說的。 「誰信他是因為去美國才離婚的?」白中發現,妻妹和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很瞭解了。 朱大者沒說話,白中補充了一句: 「除了丁欣羊誰也不會相信。」 「她為什麼不問問真正的理由?我想,如果她堅持問,劉岸會說的,畢竟是男人嗎,不至於連事實都不敢說吧?」朱大者說。 「那就不知道了,她很少談起過這件事,就說離婚了,感情不和,劉岸去美國了,別的很少聽她說起過。離婚後,她換了工作,然後就忙得要死,好處是離婚這事好像很快就過去了。」白中停頓之後又補充說,「她們姐妹都夠奇怪。」 「你說,他們家這方面是不是遺傳?」朱大者突然提出的問題使得白中半天沒反過神兒來。 「你說誰家?什麼遺傳?」 「她們姐妹好像都不喜歡刨根問底兒,是不是丁冰也這樣?」聽了朱大者的話,白中沒有馬上回答,他儘量掩飾內心的慌亂,儘管他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慌亂。 「我聽欣羊說,丁冰心裡更能裝事。幾乎是什麼都不問。你是不是得開導開導她?」 白中笑了笑,敷衍地說了句話,朱大者沒聽清楚但也沒讓他重複。這時,她們姐妹回來了。看見朱大者,丁冰表現出少見的熱情,白中和欣羊都看在了眼裡。白中發現簡短的談話之後,他更不喜歡朱大者了。 「我們剛才去看電影了。」朱大者主動對丁冰說,丁冰笑得很安慰,目光似乎在讚賞他們的交往。朱大者看看丁欣羊,後者也看到了一切,剛才的煩惱消散了,她差點把心中感受說出來。 「點菜吧。」白中的一句話結束了他們的目光交流。 第九章 「晚上七點,你來『升起』酒吧。有很多搖滾演出,你不用找我,我能找到你。」 大丫從冰箱門上取下大牛留的字條,又看看字條上面手畫的地圖,判定是她過去常去的那個酒吧,只是那時不叫「升起」這個名字。 「升起」果然是大丫過去常泡的那個酒吧,門面裝修都還是老樣子,像貧窮衰老的婦人碰到了更吝嗇的主子。大丫找到一個角落安頓自己,聽出在放的是她過去喜歡的「政黨」樂隊。她注意聽了幾秒鐘,曾經的親切來到了心裡。那時,她喜歡搖滾,現在幾乎不聽了。突然她的雙肩被人從後面鉗住,幾乎被舉了起來。她以為是大牛,便沒掙扎,於是被推到一張坐了好多人的大桌前,至少有三張面孔是她非常熟習的。 「你居然還活著,居然在還活著的時候出現了!」把大丫夾過來的紅背心兒摟著她的肩膀說,「你啊,太不得了了,居然有人間蒸發的本事。」大丫推開紅背心兒,他得到紅背心兒的外號是因為他發誓永遠不穿紅背心兒。除此之外,他每天必須說十次以上「居然」兩個字,除非他一整天都在睡覺。他對此的解釋是,居然這個詞太他媽的必須了,每個人都是讓你意外的奇跡。 大丫應和大夥兒的起哄,有人說歡迎決裂的大丫迷途知返,有人說把今晚命名給大丫回歸之夜。大丫坐下微笑著,這些她從前熟悉現在也不陌生的氣氛,牽起縷縷黃昏般的心緒:這是你擁有時想擺脫失去時又懷念的生活階段,惟一確切的是你不能再次涉足其中。大丫看著他們像一群開空頭支票的大款,富有的感覺來自一無所有。現在,這依然是讓大丫心動的東西。 「聽說你改頭換面了,把自己關在家裡,給太太雜誌給先生雜誌寫專欄,」長髮老六說,「安慰完太太,安慰先生。」大丫聽完微笑著,決定今晚一直這樣微笑下去。紅背心兒拍拍大丫的後背,這已經是第三次,好像他曾經跟那個部位有秘密約定。 大丫朝門口看了一眼,立刻有人大聲說,大丫今晚居然在等人。 「大丫,你不能變得太多了,居然開始往門口東張西望,走得太遠了吧?」紅背心兒說,「過去你多好啊,誰也不等,哪裡都去!」 「挺丟人的,是不?」大丫敷衍著,不自覺又朝門口看了一眼。 「你出來跟大夥兒一塊瞎侃,後半夜回家做夢,第二天下午起來寫詩,你那時候詩還寫得挺好呢,忘了?」 「行了,別說我了,打住。」大丫打斷紅背心兒,「現在活得挺丟人的,過去我也沒覺著體面,沒進步沒退步,今晚誰先唱啊?」她說著往舞臺旁邊的帳子裡看了一眼,有幾個留長髮的人在裡面。 「把頭伸給我,害什麼怕,我能幹的,就是給你理理髮。」紅背心兒說,他們唱的全是這玩意,聽多了挺恐怖的。這時四個小夥子走上了舞臺,大丫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主唱居然是大牛。他站在麥克前,動動斜背著的吉他。 大丫看著舞臺上的大牛,忘記了身在何處。大牛幾乎麻木地唱著,大丫仿佛看到了從他歌聲中逃逸出來的幻滅飄到濃濃的煙霧上面,慢慢地讓她赤裸,似乎在逼著她也掏出自己心底的幻滅,與之交換。她站起來推脫頭疼,然後迅速離開了「升起」酒吧。 回到家裡躺到床上,更加清晰地看見了拉緊她和大牛的那個東西就是痛苦。痛苦的感覺讓他們接近更接近,但是她不敢相信這同時也存在著拯救的可能。她縮到被子下面,仿佛看見自己滑向一個美麗的沼澤,所有的經驗都無法阻止。 夜晚也像陰影一樣壓了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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