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皮皮 > 愛情句號 | 上頁 下頁 | |
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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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為什麼不能不動感情地判斷男人,膽小鬼就是膽小鬼,好先生就是好先生。他覺得這個丁欣羊和別的女人都還沒明白,痛苦是精神誇張的產物,如果大家都像運動員感受創傷那樣去感受一切,就只有疼痛,沒有痛苦。 弱智。他在心裡罵了一句,就把日記扔到一邊兒去了。 過兩天,他又撿起來看了一篇兒,看之前先罵自己弱智,但還是得承認,她的文字對他有那麼點兒吸引力。 和劉岸離婚的那一年,是個少見的暖秋,入了十月,街上的女人還穿著薄裙。(正好和今年相反,朱大者的咕噥。) 第一次去離婚的地方是辦手續。樹上的葉子黃的黃,綠的綠,都還沒落。在暖融融的天氣裡,行人的步履也緩慢了,仿佛一切都很舒展,享受著成熟季節裡的安詳。 第二次去離婚的地方是取結果。街上忽然刮起了一陣暖風,葉子被紛紛吹落,黃的,綠的……有一片黃葉子落到了他的頭上,他把它拿在手裡,然後告訴我,在我的頭上也有一片綠的。 我沒有把它拿下來。他說,去吃飯吧,我說,不了。 當我回到那個臨時租借的小房子裡,看著地上還沒打開的行李包和裝書的紙箱,心裡一點感覺都沒有,居然也不痛苦,好像正在經歷一件還沒真正明白的事情。 第二天,劉岸來電話,他說看著我頂著那片葉子,走遠了,心裡很不好受。 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風把那片綠色的葉子吹落了,從我的頭上把它吹落了。 他再給我打電話是在機場。他難過的聲音和機場的嘈雜聲我都聽見了。他馬上就飛向美國,要我多保重。我說,你也要多保重。放下電話我大哭了一場:一個你無比親近的人,一個也親近過你的人,突然就遠離了,離得那麼遠,遠的不能再遠……這感覺讓我懷疑曾經擁有過的一切。 時光流逝,除了工作以外,離婚後的生活總好像還沒真正地開始。情感上所發生的事只是讓我更沉重進而更懷疑。下雨天,到處都是濕漉漉的,看見路邊燈光明亮熱氣騰騰的小吃店,就更覺得自己是一個人。最後總是獨自回到家裡,放下滴水的雨傘,一個人瑟瑟發抖。 這最後的畫面偶爾會出現在朱大者的眼前,他想,也許他會想辦法認識一下這個女人;也許這根本不難,因為世界也不大。 在一個灰濛濛的陰天裡,劉岸心情忽然靜下來。剛才在朋友的辦公室談事情打聽到丁欣羊的辦公室就在附近,便拒絕了朋友的午飯邀請,開車到了丁欣羊公司門口。他點著了一支煙,想進去找丁欣羊之前,整理一下思路。從美國回來的這半年,張羅公司張羅房子,瑣事把他架到了雲上,每天處理過的事情和即將面臨的事情,彼此間沒了界線混在一起……剛才突然來臨的安寧,讓他思念日常的感覺,見見朋友不談生意見見同行不談藝術,等等。 他最想見的是前妻欣羊。 當他離開丁欣羊的公司時,下雨了,他坐進車裡,發動車子打開雨刷,一時拿不定主意,是不是馬上去她家。公司的一個年輕女人簡單說了丁欣羊經歷的事情。劉岸亮出前夫的身份,那女人也說了丁欣羊的住址。剛去美國時,他還偶爾給她打過電話,最後的三年多他沒有任何她的音訊。即使他有過別的女人,偶爾會奇怪地想起這個惟一做過他妻子的女人。 他慢慢朝丁欣羊家的方向開過去,還是沒拿定主意去不去。去辦公室打個照面的心理準備他有,去家裡,尤其是她自己的家(儘管她還沒結婚),他多少猶豫,卻說不出為什麼。當他把車在公寓大門前的街上停下時,拎著購物帶回家的丁欣羊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她沒打傘,濕淋淋的卻走的很慢。劉岸看不下去了,他熄火,趕上剛邁進大門的丁欣羊,從她手中接過東西。 她看著他並沒有多少吃驚,好像剛剛經歷了太多令人驚詫的事情,一切都無所謂了。 他們一同走進客廳,丁欣羊讓他先坐會兒,自己去換衣服。劉岸聽到淋浴的水聲,便安心坐下來,他四周打量房間的佈置:簡約樸實沒有太多的設計,因此也剔除了令人慌亂的因素。他覺得這房間像丁欣羊的笑容,讓人安心。 已經換好衣服的丁欣羊端著一壺茶走了進來。她問他喝不喝茶,他說喝,然後又問她是不是新買的房,她說是。 她靜靜地坐到他對面的單人沙發裡,像一件沒有重量的東西,表情漠然。 「這幾年,還好吧?聽說你回來了,但沒了聯繫方式。」 「我還那樣,不好不壞。回來想做個公司,跟廣告有點聯繫的。」 她點點頭。 「我去過你公司。」他說。她回答:是嗎?! 「另外再找工作?」他關切地問。她第一次把目光穩定地放到劉岸的臉上。 劉岸也沒回避她的目光。她瘦了好多,膚色黑了一些。她臉上從前有過的柔和的線條不見了,時間把一切都寫在了女人的臉上。而這女人曾經是我的,他想。 「你好像?」他費勁地說。 「沒什麼,這段時間事情太亂。」丁欣羊收回目光,眼中的淚光還是被劉岸捉住了。他輕輕走近她,蹲在她的跟前,她終於哭了時候,他把她的手握住,緊緊地握住。 「不知道怎麼了,丁冰自殺差點死了。」她說著大哭起來。 看著丁欣羊無助的樣子,劉岸心疼得要命。在她還是他妻子的時候,他甚至沒這樣心疼過她。他坐到地板上,把前妻拉到自己懷裡,鼓勵她哭出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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