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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但在沈雪換鞋的時候,嚴守一的手機又響了。沈雪拿起手機看了看,屏幕上顯示著「于文娟」的名字,沈雪心裡又起了火。過去嚴守一告訴她,他跟于文娟沒有直接聯繫過,打聽孩子的事,也是通過于文娟她哥;他給于文娟打電話,于文娟從來不接;現在于文娟怎麼主動把電話打過來了?可見全是假話。

  由於這個電話,她又想起照片和存摺的事,越想心裡越躥火。她調出嚴守一手機的通訊錄,這一查不要緊,通訊錄上又顯示「伍月」的名字,她心裡又「咯噔」

  一下。看來于文娟和伍月,他都沒有斷呀。自己都蒙在鼓裡呀。于文娟和伍月比起來,伍月對她的威脅更大。想著想著,計上心來,她用嚴守一的手機,給伍月寫了一封短信。因為用的是嚴守一的手機,伍月收到短信,也不會發覺發信者是沈雪,而以為是嚴守一。沈雪故意把信寫得很含糊:你正在想什麼,我想知道。

  兩分鐘之後,嚴守一的手機「唄」地響了一聲,伍月沒有回電話,照樣回了一封短信。等沈雪看了這封短信,腦袋「嗡」一聲炸了。因為伍月回的短信,一個字沒有,而是傳過來一幅圖片。那幅圖片上,嚴守一和伍月並排躺在床上,兩人身上都一絲不掛。

  嚴守一打開家門,發現清早拍在鞋櫃上的手機不見了,心往嗓子眼兒提了一下。

  嚴守一鎮定一下自己的心神,走到客廳,發現沈雪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正一根一根劃火柴。茶几上,已扔了一堆燃盡的火柴頭。

  嚴守一坐到沈雪身邊,拿起離開自己一天的手機。手機的屏幕上,仍停留著伍月發過來的照片。照片上,嚴守一和伍月裸體躺在一起。

  嚴守一的腦袋,「嗡」的一聲炸了,渾身每一個汗毛孔,都出了一股冷汗。

  沈雪將燃盡的火柴頭,又扔到了茶几上。嚴守一又拿起手機上的照片看:「你早上說得對,我跟費墨是一樣的。這張照片,是前幾天我跟伍月在賓館裡,她給拍下的。但我現在的情況比費墨還糟,伍月在用這些照片威脅我。」

  沈雪不說話,又拿起一根火柴,「嚓」的一聲劃著。

  嚴守一:「但她不是要跟我在一起,是想到《有一說一》當主持人。」

  沈雪臉上的肌肉搐動一下,仍憋著不說話。正在這時,嚴守一的手機響了。嚴守一看了一眼手機,是「于文娟」的名字。這是他和于文娟離婚之後,一年多來于文娟第一次打來電話。嚴守一馬上意識到,孩子出了問題。他馬上打開手機。于文娟上來就喝斥:「一天了,你怎麼不接電話?你奶奶病了!黑磚頭清早就給你打電話,說你開著機,卻不接電話,你奶奶又讓打到我這裡。你奶奶情況可能不好,你趕緊回去吧。」合上手機,他馬上站起來,對沈雪說:「我奶奶不行了,她在等我,我得馬上趕回山西!」把門「哐當」一聲關上,他才聽到屋裡傳來沈雪像狼一樣的嚎叫,接著是她痛哭的聲音。

  嚴守一駕著車,在京太高速公路上疾駛。于文娟她哥上次在保姆市場找的那個甘肅小保姆,懷裡抱著孩子,坐在車的後排。臨出發前,嚴守一開車到過去自己和于文娟的家樓下接孩子,于文娟沒有下樓。

  等嚴守一開車趕到老家,已是第二天上午。嚴守一記得那天陽光特別好。去年夏天新砌的院牆和門樓,矗立在陽光下。奶奶已經去世了。黑磚頭告訴他,奶奶已經病了一個禮拜。一開始奶奶不讓告訴嚴守一,昨天清晨,突然喘著氣對黑磚頭說:「讓白石頭回來吧。」又說:「給文娟說一聲,我想見一見孩子。」

  當堂屋只剩下黑磚頭、嚴守一和他懷裡的孩子時,黑磚頭啞著嗓子埋怨嚴守一:「老打電話,你老不接,幹嗎呢!早回來半晌,就跟咱奶說上話了!」又哭了。

  七天之後,奶奶出殯。七天中,嚴守一就打過一次手機,是打給沈雪的。但沈雪關了機。出殯出村,先燒花圈。村西打穀場上,紙花先著,接著花圈的竹篾被燃著,火焰騰起一丈高。嚴守一悄悄掏出手機,扔到了火裡。

  出完殯那天晚上,嚴守一一個人拿著手電筒來到村後的山坡上。

  他小的時候,常和張小柱拿著廢礦燈,在這裡往天上寫字。字跡能在天上停留5分鐘。

  這天的夜特別黑,伸手不見五指。嚴守一46歲,拿著手電筒往天上寫:奶,想跟你說話。

  那字跡在天上,整整停留了7分鐘。

  嚴守一潸然淚下。這時他知道,自己在世界上是個卑鄙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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