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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嚴守一便一個人悄悄走到衛生間,慢慢關上門,坐到馬桶上,從手機裡調出那個電話號碼,悄悄撥了回去。但對方的回答是:「對不起,對方已經關機。」

  嚴守一又放下心來。對方關機,沒有再給他打,證明于文娟和孩子沒出什麼大事,於是就想給他寫封短信,先說明情況。他坐在馬桶上寫道:剛才我在開會,把手機落在了車上。給你回電話,你已關機。

  明天再聯繫……正在專心寫著,沒想到廁所門突然被推開,沈雪走進來找「創可貼」。嚴守一在馬桶上坐著,她沒理嚴守一。嚴守一猝不及防,下意識地將手機夾在兩腿之間。

  但等沈雪找到「創可貼」,從鏡子裡發現嚴守一的神情有些慌張,又起了疑心。她轉過身,問嚴守一:「嚴守一,你幹嗎呢?」

  嚴守一下意識地站起來:「上廁所呢。」

  話音未落,掖在兩腿之間的手機「啪」地掉到了地上。這時沈雪又發現什麼:

  「上廁所,你怎麼不脫褲子呀?」又看見掉到地上的手機,神情突然又嚴肅起來:

  「你給誰打電話呢?是不是又給伍月?」

  嚴守一伸手去撿手機:「沒有啊。」

  沈雪一腳上去,踩住了手機,這時兩眼冒火:「嚴守一,你今天必須說清楚!」

  嚴守一只好用已寫好的短信作證,可那封短信只寫到一半,內容有些含糊,既可以寫給別人,又可以寫給伍月,光這一點解釋到半夜。

  雖然沈雪最後相信了嚴守一不是跟伍月聯繫,是跟于文娟她哥,但跟于文娟她哥聯繫,這條胡志明小道,以前沈雪也不知道。憤怒過後,沈雪又哭了:「嚴守一,你到底有多少事背著我呀?」「嚴守一,我跟你在一起過得太累了。」「嚴守一,我是一個簡單的人,你太複雜,我對付不了你,我無法跟你在一起生活!」

  嚴守一搓著手,不知該說什麼。

  第二天一早,嚴守一去上班的時候,在車上給于文娟她哥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響了兩分鐘,終於通了。于文娟她哥告訴嚴守一,昨天給他打電話是想告訴他,于文娟和孩子已經從娘家回到了北京,他從南京來送他們,有事想見嚴守一一面。

  于文娟她哥說:「咱們去保姆市場吧。我明天就走,文娟一個人弄孩子,得給她找一個保姆。」

  嚴守一和于文娟她哥在大棚裡見面之後,兩人先沒有挑選保姆,而是走到大棚角落裡,坐在保姆的凳子上說話。

  于文娟她哥點燃一支煙抽著,半天說:「這次送文娟來,本來不想給你打電話,但文娟遇到一個困難,你能不能幫幫她?」

  嚴守一仰起臉,馬上說:「沒問題。」

  于文娟她哥:「文娟去南京的時候工作還好好的,但這次回來,她呆的那個房地產公司散夥了,你能不能幫她找個工作?」

  嚴守一愣在那裡。

  于文娟她哥:「還不能讓她知道是你幫著找的。你找好之後,告訴我,我就說是我同學找的。我妹的脾氣,你也知道,面上和氣,心裡很倔,知道沾了你,連我也逃不掉的。」

  嚴守一點點頭。于文娟他哥又看嚴守一一眼,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們離婚了,不相干的,就算你幫我的忙吧。」

  于文娟她哥扔掉煙頭,又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遞給嚴守一:「來北京之前,我給照的。」

  嚴守一接過照片看。照片上,于文娟懷裡,抱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孩子比在婦產醫院見到時大了許多,照片上于文娟笑著,他倒皺著眉,似對什麼不滿意。

  接著兩人共同找了一個保姆,甘肅人,十九歲,臉看上去砂紅,但看上去也老實,名字叫馬金花,懷裡抱著一個印花小包袱。辦完手續,于文娟她哥將保姆領走,嚴守一回到車上,又掏出照片看。讓他感到慚愧的是,他對照片上的孩子,仍是一點沒感覺。仍和半年前在醫院裡看到時一樣,覺得這是個累贅和麻煩。但他趕緊躲避這念頭。

  因為照這樣想下去,他就太無恥了。

  接下來一個禮拜,嚴守一開始悄悄給于文娟找工作。他和沈雪的關係,自那天夜裡鬧過之後,又漸漸恢復正常。但像給于文娟找工作這樣的事,明顯又不能讓她知道;讓她知道了,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不但背著她,給于文娟找工作,還得背著于文娟。小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

  嚴守一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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