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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馮麻子卻用手止住金寶,說:

  「這不是家務事,這事情不一般!以前他怎麼不打人,現在他怎麼打人了?是看著咱們鍔未殘快敗了!要是這樣,咱還不能不管。咱要不管,他更該得寸進尺了!這風氣傳染開,最後弄得咱們的人到處受欺負,那還了得?這次咱要吃個啞巴虧,就證明咱快被打倒了,這不行。金寶,你帶幾個人去,去把磚頭家呼啦了,看到底誰先被打倒,看他以後再打人!」

  金寶這時也想通了,立即放下酒盅,去集合了幾個人。臨走時馮麻子又交代:

  「記著用柳條抽他,問他還奪權不奪權了!」

  金寶答應了,就帶著人,拿著柳條,由石頭和他的媳婦領路,去到磚頭家打人。可到了磚頭家,磚頭和他媳婦早聞風而逃,逃到了"偏向虎山行"的隊部。石頭問:

  「他兩口跑到了他們隊部,怎麼辦?」

  金寶剛才喝了酒,出門風一吹,現在已經有些微醉了,說:

  「麻子說了,這次不同往常,他就是跑到天邊,也得把他抓回來!」

  於是帶著人又去了"偏向虎山行"的隊部。等他們來到隊部,衛東已經帶著"偏向虎山行"的一幫人在門口等著。自從知道把石頭老婆一巴掌真打暈了,磚頭和他老婆就有些著慌。後來聞到金寶要帶人來替石頭老婆報仇,就急忙避到了自己隊部,將情況向副隊長衛東彙報了。衛東聽後一笑:

  「又沒有打死她,怕他個毯哩。讓他們來人,咱們正要奪他們的權,還怕他們來人?」

  所以金寶帶人來時,衛東已帶人在門口等著。金寶和衛東本來就有些相互看不起,金寶覺得衛東胎毛還沒褪盡,年輕不懂事,上了幾年學,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不是"文化大革命",他是生產隊長,衛東無非是生產隊一個勞動力,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叫他打狗他不敢打雞。衛東覺得金寶大字不識,有勇無謀,趙刺蝟手下都是這樣的人,哪有不敗的道理?但今天金寶來勢很猛,見面就將柳條伸了出來,用柳條指著衛東說:

  「狗蛋(衛東以前的名字),今天明著告訴你,我喝了點酒,別惹大爺生氣。大爺今天來事情也不大,無非抓一個兇手,差點把人給打死!你要識相,把兇手給交出來,大爺仍回去喝酒,你要不識相,別怪我手裡的柳條認不得你!」

  衛東聽到金寶叫自己過去名字,感到非常惱怒,又見金寶說話這麼不講禮貌,弄個柳條在他臉前晃,心中更加生氣。這老王八真是活膩了,哪天把權奪過來,一定要好好用柳條教訓他。但衛東現在沒有發火,而是將膀子架起來,對金寶嬉皮笑臉,說:

  「金大爺,你不要生氣,我今天也喝了點酒。告訴我誰是兇手,我就將兇手交給你!」

  金寶說:

  「磚頭家兩口就是兇手,一巴掌把石頭老婆打暈在地!仗著誰的勢力了,這麼猖狂!」

  這時磚頭媳婦在屋裡喊:

  「她先下的手!她仗著誰的勢力,這麼猖狂!」

  衛東止住屋裡的磚頭媳婦,指著金寶身後的石頭媳婦說:

  「金大爺,你說石頭媳婦被打暈了,她怎麼在你身後好好地站著?」

  金寶這時有些結巴,說:

  「現在她好了,剛才她暈來著!」

  衛東說:

  「剛才她暈我沒看見,現在她沒暈我可看見了!」

  接著又轉身向屋裡的磚頭和磚頭媳婦:

  「你們把石頭媳婦打暈了嗎?」

  磚頭和磚頭媳婦在屋裡異口同聲答:

  「沒有!」

  衛東拍著巴掌說:

  「看看,金大爺,一個沒暈,一個沒打,你這不是帶人無理取鬧嗎?你無理取鬧不說,手裡還拿著柳條想打人,我看你不是來捉兇手的,你倒是來當兇手了!」

  金寶被衛東的話繞了進去。他到底沒文化,嘴上說不過衛東,所以急得臉都白了:

  「什麼,你倒說我是兇手?權還沒奪過來,你倒血口噴人了!我說不過你,我不跟你說,我今天先捉走磚頭兩口拉倒!」

  說完,一揮柳條,就指揮"鍔未殘戰鬥隊"的人進屋捉拿磚頭兩口。衛東見金寶來硬的,倒有些害怕,不過他身邊的十幾個戰鬥隊員倒是不怕,仇怨已積了兩三年,有的人之間本來就有矛盾,這次可找到一個發洩的機會,於是一個對一個,攔住不讓進門,磚頭和磚頭媳婦也從屋裡走出來,又對上石頭和石頭媳婦。大家先是扭在一起,後來是廝打,後來動起了柳條,後來動起了棍棒和鐵鍬把。金寶衝鋒在前,衛東卻退後溜了。不過他沒有溜到別處,而是溜到地裡,把正在地裡幹活的"偏向虎山行"、"捍衛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造反團"的人叫回一些助戰。助戰的人一到,打得更熱鬧了。衛東又通知李葫蘆,讓他把喇叭打開了。

  一場混戰,雙方各有損傷。"偏向虎山行"、"捍衛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造反團"到底人多,又有喇叭助威,取得了戰鬥的勝利。"鍔未殘"這邊人少,傷的較多,其中兩個腦袋開花,三個腿被打斷了,一個腰被打壞了,都血裡糊拉的,金寶的臉、眼睛也被打腫了,腦袋上開了兩個口子,往下淌血。"偏向虎山行"、"捍衛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造反團"的人也傷了幾個,其中一個腦袋開花,其它都比較輕。在這次混戰中,石頭媳婦又被磚頭扇了一巴掌,又暈了過去,這次沒醒來;磚頭在扇石頭媳婦時,被石頭從背後拍了一鐵鍬,頭上開了花,也暈倒在地。混戰結束,兩派各自抬著自家的傷員,急忙奔了公社衛生院。

  雙方混戰的消息,傳到了雙方的最高領導趙刺蝟和賴和尚耳朵裡。賴和尚這兩天又犯痔瘡,在家裡躺著。當時他聽到街上一陣喧嚷,但當時痔瘡正疼,他沒有放到心上。到了下午,衛東、李葫蘆、衛彪來了,向他彙報今天中午發生混戰的情況。衛東說:

  「幸虧咱們今天人多,才沒有吃虧,不然非被他們撂倒幾個!老叔,既然今天咱取得了勝利,索性乘勝追擊,明天正式把他們的權奪了算了,何必要等到八月一日!」

  賴和尚躺在床上沒動。聽到今天混戰取得了勝利,他心裡也有些高興,他問了問自己這邊傷了幾個人,是否都送到了醫院?但他對今天混戰的起因有些不滿意,說打就打,何必因為一隻雞蛋?理由聽起來有些不大方。不過既然打過了,又取得了勝利,也就算了。但他對衛東提出要乘勝追擊,提前奪權的說法,有些不以為然。說好八月一號,就是八月一號,哪裡差這幾天?再說自己現在正犯痔瘡,如何到現場指揮?大概衛東看出了他的心思,接著又說:

  「其實奪權十分簡單,咱們人多,像今天這樣,把他們的人一包圍,大喇叭喊著,再撂翻他幾個,還怕他不交出公章?他不交公章連他也撂翻!要是你老叔犯痔瘡,不方便,你不用動,由我跟李葫蘆去指揮就行了,保證把權給你奪回來!」

  聽到衛東這番話,賴和尚馬上有些警覺,從炕上坐起來,兩眼盯著衛東看。他從這番話裡,突然聽出衛東有野心。他今天指揮了一場戰鬥,有些忘乎所以,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革命要勝利了,他想篡權,想在他不在場的情況下自己指揮部隊。以前沒有看出來,關鍵時候看出來了,原來他是個有野心的人。不過賴和尚沒有從臉上露出來,只是轉過頭問李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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