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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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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的人格素質如何。在咱們中國,自古以來,謙虛一直是美德之一種啊。一位人格素質良好的人士,那麼他就應該同時是一位謙虛的人士不是嗎?既是一位謙虛的人士,在別人當場對面地幾近於用稱頌的話語來評說自己的時候,他不是就應該有謙虛的表現麼?倘竟沒有,那麼他的人格素質不是就在別人們心目之中大打折扣了麼?現而今,謙虛之美德,儘管在年輕人那兒已受質疑,但在中老年人那兒,仍是不失美德之魅力的啊!年輕人普遍地除了年輕,其他資本都是挺少的。若還一味兒謙虛,就大有可能什麼長處都謙虛掉了,一無所有了。故謙虛這一種美德,如果從人文哲學的層面上來談論終究還可以作為一種美德來看待的話,它對年輕的人們幾乎是不適合的。謙虛的美德是需要人有些值得謙虛一下的資本墊底著,襯托著的。而年輕人普遍缺少的正是那些,謙虛不起,是有情可諒的。另當別論。 光臨盛宴的人們,卻十之八九皆是中老年人;老闆自己也不年輕了,五十出頭了。所以老雕塑家站在老闆對面說著老闆如何如何怎樣怎樣是一位可敬的儒商的話的時候,許多人的目光,就不約而同地望向老闆,單看他有何反應了。又所以,老闆仿佛聽得渾身不自在,幾次想要起身打斷老雕塑家的話的反應,於他自己,就是非常之有必要的了。他的秘書幾次將他扯坐下去的舉動,於他,更是非常之有必要的配合了。 那人面桃花的鄭嵐,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知道自己在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情,以及怎麼去做才是做得有分寸的好秘書啊!每當老闆站起時,她就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著他西服的衣袖,輕扯他一下。那時她那一隻手的中指、無名指和小指,不同程度地或曲或直,呈現著一種特美妙的手姿。不僅美妙,那麼一種手姿,視覺上還是奪目的,顯然可見的。她也不是僅僅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著他的袖口扯他。老闆是一位矮胖男人,矮而不是太矮,胖而不是太胖,矮而不矬,胖而不肥的那麼一個男人。屬通體結結實實,俗話所說「五短身材,車軸漢子」那麼一類男人。即使他已經是在站著了,如果女郎扯的是他的袖口,那舉動就幾乎是桌面以下的一種小舉動,許多人是看不大到的。別人們看不到,也就完全失去了配合的意義和最佳效果。故女郎扯他的那一種舉動是很別致的。她先將自己上身朝後微微一仰,這就不會擋住著別人們望向她的老闆的視線了。接著她將她的一隻手臂舉了起來。舉得不是太高,也不是太低。於是許多人的目光,就立刻被她吸引了去。再接著,她那一隻小指好看地曲翹著,其餘四指的指頭剛剛過頭的手,輕輕撩撫自己的頭髮——從上到下,從前到後,環繞耳廓一經結束撩撫的動作,順勢伸向她老闆,在他衣袖半截那兒,也就是胳膊肘那兒,手姿美妙地捏住著輕輕扯了一下。那麼一種不經意似的優雅之至的不大不小的舉動,使所有目光正在望著老闆的人,無論從哪一個角度望著,都是一清二楚的。 她那一種舉動所包含著的肢體語言是這麼樣一些內容:看啊,我的老闆那可是一位特謙虛的人士,他哪兒能忍受別人當著眾人也當著他自己的面,盡說些對他稱頌不已的話語呢?他聽不下去了呀,看他不是站了起來想要打斷老雕塑家的話想要奪過話筒去了麼?但我作為秘書,怎麼能不提醒他一下千萬別那麼做呢?那麼做了多不好啊!人家老雕塑家那也是在真心誠意地說著些自己對他的個人看法嘛!對搞藝術的人要特別尊重才是啊!人家也是有藝術身份有藝術地位的人啊,打斷人家正在說著的話那顯得多麼失禮呀。我作為秘書我不一再地提醒一下我的老闆行嗎?那我太失職了呀。唉,唉,老闆,老闆,你這種時候怎麼這樣不大家風度一點兒呢?你怎麼一次次地總是企圖打斷人家的話呢?大家風度那就是一種不管別人正在說著的是什麼話,貶低自己的也罷,稱頌自己的也罷,都應該微笑對待、洗耳恭聽的一種風度啊。唉,老闆,老闆,你可別再往起站了,你已經使我當秘書的很為難了啊!…… 那女郎一次次將她的老闆扯坐下去之後,還臉紅,還向同桌之人俏皮地眨她那一雙嫵媚的眼,如同一位年輕的母親因了自己尚缺乏足夠教養的孩子的不當舉動,而在別人面前窘且羞慚似的。 那時刻,同桌的另外的男人們,即那些半大不小的幹部們,皆對女郎心生出好得不得了的好感來。多麼好的一位秘書啊!人長得好,職業表現也好。兩好合一好,好啊,好啊。他們一忽兒看著車軸漢子似的老闆,一忽兒看著花樣容貌的女郎,心理都有點兒不平衡,都有點兒嫉妒。都是男人,為什麼一旦當了國家幹部,就禁止聘用女秘書了呢?這一種禁止也太不人文了呀!什麼時候能人文些個廢除了它呢?哪些人大代表哪些政協委員怎麼體恤國家幹部的?為什麼不提出這個對國家幹部太不人文的問題呢? 他們內心裡如此這般地想著,老雕塑家究竟說了些什麼,也就都沒注意聽。正符合著這麼一種中國現象——說什麼是你的事,聽不聽是我的事。看似聽著,內心裡想什麼那更是我的事。 這麼一種中國現象,目前仍在各種時候,各種場合,感染著更多更大的人群。 老闆看出了同桌的幾位半大不小的幹部並沒注意聽老雕塑家正在說什麼。 他是不在乎他們聽不聽的。 在他心目中,他們其實沒什麼斤兩,更沒什麼重要的位置。 直接影響他事業的,並非是他們那樣的半大不小的國家幹部。在他的部署之中,他們坐在主桌,只不過是一種場面所需的點綴罷了。 對於老雕塑家的話,他自己是聽得內心裡很舒服,兩隻耳朵很受用的。 雕塑家啊!搞藝術的人啊!在全國都有些名氣的人啊!還是省文聯的一位副主席省政協的一位常委呢! 現而今,啊,在中國,如果要點數出一小撮狷傲孤高、不阿諛奉承的人士,一堆堆一群群地撥拉來撥拉去,那還是得在搞藝術的人中去尋覓去發現啊!搞藝術的人中也所剩無幾了。一部分被官場的巨大磁力吸引過去了,一部分被市場的巨大染缸染花了。但就算已經是鳳毛麟角了吧,那也終歸還是存在著的啊,並沒完全斷種絕代啊! 眼前正說著自己好話的這一位,便是幾十年如一日,言行方面自標清流的一個嘛! 老闆心中暗想,他一向多麼的狷傲孤高,多麼的自標清流,那是全省乃至全國一切知道他這麼一位雕塑家的人公認的啊!那是一致的一種口碑啊! 諸位,諸位,且聽他這麼一位幾十年如一日狷傲孤高自標清流的人如何評說我這一位你們還不太熟悉、不太瞭解,甚至此前都沒怎麼太聽說過的其貌不揚的商人的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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