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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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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事兒,往後別找我!能當下去你就當,當不了趁早別當!我不管!」 「喂,秀娟,秀娟……」電話斷了。他放下聽筒,坐在那裡瞧著電話發呆。 小王抬頭看他,四目相對,她撲哧笑了,他亦苦笑。 「廠長,上午……我不對,你別往心裡去啊!」 「我沒往心裡去。」 「你這廠長當得也真夠難為的了!」 「難為倒不難為,就是缺少吹喇叭抬轎子的。」 「還不難為?都開始向老婆求助了!」 「小王啊,你過去給邢副廠長辦事,往後給我辦事吧!廠長連秘書都吩咐不動,不是讓全廠看我姚守義的笑話嗎?再說,你爸是『市改革辦公室』的頭兒,你尤其應該支持我開展工作啊!」他這一番話,說得怪動聽的,不無懇求成分。 小王「嗯」一聲,紅了臉,受了些微感動,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將織針毛線收入袋中。 「你爸,平時跟你談點改革的事兒不?」 她複抬起頭說:「我聽我爸講,改革最大的艱難在於,官僚主義者們訓練了一大批只習慣於聽官僚主義者話的人。我爸還講這樣的人好比馬戲團的跑馬,主人可以騎在它身上拿大頂,耍把戲,換了個人騎,它就尥蹶子!」 姚守義頻頻點頭。 「我爸認為改革的首要問題是一個成龍配套的問題。真心想改革的人和真心擁護改革的群眾成龍配套。改革者得有一批自己的群眾。廠長,要不哪天我請我爸到廠裡來做一次演說,給你撐撐腰,刹一刹邪氣?」 「不用不用!……」姚守義連忙擺手。他預想到那後果將必定是她爸前腳一走,他成了群眾的公敵。 電話響了。曲秀娟打來的。她只說一句話:「你去找他們吧,他們向我保證聽你吩咐!」 姚守義精神為之一振…… 三車間的「哥兒們」,聚集車間門口,望著新廠長大踏步走來。 其中一個高聲問:「廠長,咱們幹什麼去?」 他一揮手:「都跟我來!」 維修隊工房裡,一場賭博正進行在將亮底牌的節骨眼上,姚守義率人撞門闖入,賭徒們一時愣住。 「哪個是隊長?」姚守義忽然感到權力使人威嚴。 「我是,我是……你……科長?」賭徒中的一個,放下牌,趁機抓起錢,慌慌地往兜裡揣。 「科長?姚廠長姚守義!」三車間的一位「哥兒們」厲聲糾正。 「廠長?我還不認識。」維修隊長囁嚅著。 其他賭徒面面相覷,也不由得一個個放下牌,邊抓錢往兜裡揣邊站起來。 「廠長不認識你情有可原,你不認識廠長是錯誤的!」車間的另一位「哥兒們」對其大加訓斥。 「一回生,二回熟,這不就認識了……廠長您請坐……」 工房內又髒又亂,烏煙瘴氣。維修隊長拖過一把椅子,用工作服袖子擦了擦椅面兒上的灰,殷勤之至地請姚守義坐。 姚守義不坐。。 他說:「從現在起,你被罷免了。」 維修隊長頓時懵了。 「罷免你懂不懂?」 「懂,懂……但我是廠部任命的……」 「我代表它。」 「這……廠長,我看不合適吧……」 新廠長冷冷一笑:「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好了!把你們進行賭博的錢都掏出來,給我乖乖放桌上。」 車間的「哥兒們」們齊聲發吼:「聽見沒有!」 賭徒們面面相覷,一個個將剛揣入兜裡的錢掏出,馴服地放在桌上。如果廠長單獨而來,他們未必肯。但新廠長帶了一批護駕的來,使他們覺得這位新廠長很惹不得。也許他發一句話,那批護駕的就會一哄而上,將他們扭送到派出所去。賭博無論在家裡在廠裡,都是法律禁止的。這點常識他們還知道。派出所對賭徒比新廠長更威嚴,這一點他們當然也想像得到。 姚守義將錢全部拿起,點點,交給一個「哥兒們」道:「不少呢,二百多!給工會,做工會的活動經費了。」 賭徒們敢怒而不敢言。 「都給我到後門幹活去!」 賭徒們不情願地拿起工具。 新廠長又對他的「哥兒們」說:「他們幹,你們看著他們幹,不許他們偷懶。從砌第一塊磚開始,不許任何人再通過!」 「走吧,走吧!」 「廠長不處分你們,對你們夠開恩的啦!」 他的「哥兒們」催促著賭徒們。 頃刻,都走了出去,工房裡只剩下姚守義和維修隊長。 「你還愣什麼?也幹活去!」 維修隊長哼一聲,一腳踹開門,恨恨而去。 「媽的!」新廠長突然一腳將賭桌踢翻。 姚守義回到廠長辦公室,坐下定了定神,見筆筒裡有毛筆,桌上有墨盒,便打開墨盒,取筆在手。這找那找,找不到一張白紙,秘書小王又不在,他不得不站在走廊叫邢副廠長夫人。 「廠長,什麼事兒?」那女人光探出一顆頭。 「請你立刻找一張大白紙,一瓶糨糊送過來。」 一會兒,那女人送來了紙和糨糊。 姚守義鋪開紙便寫,那女人站在他對面瞧著。 通知為整肅廠紀,茲決定將廠後門封堵…… 7 剛寫一行字,那女人開口道:「廠長,當初開這後門可是老廠長和我們老邢決定的,是為了方便工人上下班什麼的,你剛上任就給堵了,怕不合適吧?再說全廠工人也不會答應。」 他一聽,住了筆,抬頭看著她說:「是嗎?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合適的。老廠長在時訂的制度現在還行得通的我就堅持,行不通的,我有權更改,這也是我當廠長的職責。堵後門是為了廠裡的安全保衛,也為了嚴格勞動紀律,工人們會理解的!你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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