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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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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推脫不了。你以為我心裡就真願意嗎?」他走到桌旁,將文章從她手中抽出,和那些信一齊收在夾子裡。 她站起來,說:「題目和內容都得改變了,事情已經徹底過去了。他們根本不是為甯寧而來的,他們最遲後天將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真的?那太好了!」他要摟抱她,「我們不是什麼也沒有損失嗎?你知道我收到多少封信?近二百封!幾乎每一封信中都有對你的讚美之詞啊!報告文稿不難改,換另一個角度談就是了!……」 她掙脫他朝小房問走去。 他搶前一步攔住她,低聲問:「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她回答:「我原諒。」 「可你心裡明明還在恨我!」 「我恨不起來你了。」 「你自己不是剛才還說,事情已經徹底過去了嗎?」 「是的。是徹底過去了。」 「那你繼續跟我慪氣!」 「你看我是跟你慪氣的樣子嗎?」 「那……你幫我參謀參謀報告文稿怎麼改。」 「你自己會改好的。」 他注視著她,忽然狠狠打了她一記耳光。 她淡淡一笑:「連這我也原諒。」 「你!……」他的心理傾斜了,他的臉扭歪了。 她無聲地走人了小房間。他撲過去推門,門從裡邊插上了。 馬路上,傳來幾個小青年陰陽怪氣兒的歌唱:誰說認識你是命運的錯誰說離開你是命運的折磨誰說這一切都是錯那我情願一錯再錯…… 他像一頭豹子似的撲到窗前,探身窗外,大吼一聲:「住口!」 唱《錯》的是垃圾清除工們。他遭到了他們的一頓怒駡…… 沽名者大抵總要付出代價。 到了作報告的日子,他托詞生病,結果還是被小車接了去。 儘管有講稿,他的口才也沒得到正常發揮。因為嚴曉東和姚守義混進了大學禮堂,而且坐在第一排。使他感到那禮堂仿佛大法庭,自己是被告,兩個昔日的好夥伴是坐在法官席上的法官。 大學生們並不那麼容易感動。遞條子提出一個又一個尖刻的問題。諸如:高尚者是不屑於自我標榜高尚的,你認為你自己高尚嗎?你不過就是撫養了一個棄兒,這值得讓全社會都知道嗎?你是不是想借此達到什麼不可告人之目的?他懷疑他被請來,其實是要當眾解剖他。類似的問題他一個也不回答,將那些條子悄悄惴入衣兜。像個穿上了教服的偷兒,偷聖壇上的銀燭臺。 尤其使他如坐針氈的是嚴曉東和姚守義的目光——透視著他的靈魂…… 從始至終,與其說他受到歡迎,莫若說他受到審判。 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赤身裸體地離開了用小汽車接他的這一所大學。也許唯一感到滿意的是學生會主席——他畢竟組織了一次活動。意義何在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他的報告並未怎樣受歡迎,因而也就未受歡送。小汽車接去的,自己走回來的。 在他家那幢樓前,嚴曉東和姚守義不知從哪兒鑽出來,將他攔在樓口。 嚴曉東扔掉煙,問姚守義:「開始吧?」 姚守義說:「開始吧!」 於是他們開始狠狠揍他。 「曉東,別搗他肋骨。踢他屁股!」 「我知道!」 他們將他打倒在地,兩個人四隻腳,猛踢他的屁股。 「住手!怎麼回事?」 一位民警從路口奔過來。 他被踢得一時爬不起來,一手撐地,一手抹了下鼻子——滿手鮮血。 他對民警說:「他們……是我兄弟……放他們走……」 「兄弟?……兄弟之間也不能大打出手啊!……」 民警不相信。 姚守義埋怨嚴曉東:「你幹嗎往他臉上打?」 嚴曉東看了他一眼,嘟噥:「你就那麼肯定是我打的嗎?」掏出手絹往他上衣兜一掖,警告道:「擦乾淨了血再回家,要是叫吳茵看出你挨揍了,我倆還會堵住你,教訓你!」 姚守義說:「走!」 他們就走了。 他們互不說話,互不相視,大踏步地直往前走。 走到路口,他們同時站住,一個往左轉身,一個往右轉身,都回頭看。 王志松仍蜷坐在地上,似乎還爬不起來。 「我……踢得太狠了點兒……」 「我……也是……」 嚴曉東和姚守義淚流成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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