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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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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二章 「蔡導,有人找您。」在話劇團的小會議室裡,蔡曉光正與搭檔們討論劇本,辦公室一位姑娘推開門告訴他。 蔡曉光已經是話劇團的搖錢樹了,凡他導演的話劇或電視劇,多多少少總能從省裡或市里爭取到經費支持。當然,他實現的藝術願望,也必然與主旋律合拍。有時候,領導們覺得主題與主旋律不怎麼合拍,聽他一解釋,最終往往也會收回意見,表示同意。於是,他爭取到了經費支持。事實一再證明,被一些省市領導認為不合拍的劇目,公演或公映後竟然又與來自北京的新精神非常契合。 蔡曉光仿佛對主旋律有著異乎尋常的直覺敏感,省內無人可與他比肩,連某些主管文藝工作的幹部都望塵莫及,心服口服。劇團的頭頭們對他恭敬有加,唯恐照顧不周。因此,大家常戲稱他是「絕導」或「蔡絕主」——即絕對的主旋律導演。 只要他開始忙了,團裡年底就有業績可擺,演藝人員就有事幹有錢掙,行政人員也都能跟著喝碗湯了。他行事有原則,做人有分寸,能屈能伸,知所進退,該高調的時候高調,該低調的時候絕不會忘乎所以地張揚。他分配收入時一碗水端平,人人有份,先人後已,寧肯自己吃虧。即使剛上幾天班或就要被辭退的臨時工,他也一視同仁,讓人家得著份甜頭情緒高漲心裡舒坦。可以說,他不僅是團裡眾人擁護的搖錢樹,還是眾望所歸的精神領袖,藝術骨幹幾乎都是他的死黨。他在社會上也是個熱心腸,獲得了重感情講義氣有仁心辦事誠信可靠的一流口碑。至於他所認識的各行各業的女人們,有的因為顧慮不敢跟他上床,不願跟他上床的則是少數。幾乎每完成—部作品,他差不多都會與劇組或有關機構的一個女人有染。多數時候,他並非一定要佔便宜,而是她們主動投懷送抱,樂於被他「潛規則」,覺得是額外的收穫。他的死黨們早已見怪不怪,認為他那樣的人就應該如此,否則就不配做他們的精神領袖。 此刻,蔡曉光正忙著講解導演意圖呢,被辦公室姑娘打斷了,他有點兒不高興地瞪了她一眼,說:「你就不能替你叔請人家先坐到屋裡等會兒?」 姑娘紅了臉說:「是女的。」 對於團裡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無論男女,他多以「叔」自謂,這使他們都覺他是個可親的人。如果他們聚在一起「咱叔」長「咱叔」短的,那麼議論的必定是他。 蔡曉光皺眉道:「這孩子,臉紅什麼呀?沒見過女人啊?是女的就不能先替你叔招待一下啦?」 姑娘臉更紅了,吐了一下舌頭笑道:「我覺得她跟叔的關係不一般,還挺生氣的樣子。」 「你覺得不一般就不一般啦?小劉你去一下,請她隨便到哪間沒人的屋裡先坐會兒。」 他的臉也微微紅了一下。他在團裡是有創作工作室的大腕,小劉是團裡為他配的助理,自學成才的一位音樂人,能詞能曲。他覺得小劉是個人才,費了番周折才將小劉調到了團裡,安排為正式在編的演藝人員。小劉自然視他為伯樂,深懷感激,從此也成為他的死黨,一心要報知遇之恩。 小劉得令起身,負責接待的辦公室姑娘卻消失了。 蔡曉光自嘲道:「真不懂事,哪壺不開提哪壺,也不給我這個叔留點兒面子。」 大家都笑了。 蔡曉光剛接著開始講解,小劉回來了,向他耳語道:「是醫院裡的一位護士長同志,她說沒時間等,想當面問你幾句話。」 他猜到了她是誰,對著大家苦笑道:「諸位可都要以我為前車之鑒啊,男人風流之事太多了也會吃苦受累。你們先討論著,我去去就回來。」 大家又都理解地笑了。 那位「護士長同志」一看到蔡曉光,也不迎上前去,反而一轉身昂首快步便走。他沒叫住她,默默地緊跟著。 「護士長同志」走到長長的走廊盡頭,沒回頭看他一眼,直接下樓了。 他加快腳步,跟下樓去。在兩段樓梯的拐角處,「護士長同志」猛地向他轉過了身。 「什麼事啊?值得你到團裡來找我!」他輕輕責備道。 她扇了蔡曉光一記耳光。他被扇蒙了,摸了一下臉,紳士般地笑道:「好大的火氣我怎麼對不起你了啊?」 她厲聲質問:「不是上次說定了,咱倆今天五點在老地方見面嗎?我們六點才下班!為了見面我請了一個小時的假,連白大褂都沒顧上脫就急著去了!」 她氣得快流下淚來。 蔡曉光這才想起自己的確與她預約過,連聲道歉說:「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最近事多,一忙忘了。」 「那兒有人,你應該及時通知我一下!」她繼續訴說著委屈。 「是啊是啊,向你低頭認罪!」蔡曉光誠惶誠恐地鞠躬。 「光認罪有什麼用啊!都鬧出丟人現眼的事啦!拉嚴了窗簾,又沒開燈,屋裡漆黑一片,我怎麼知道床上只穿褲衩躺著的不是你?!」 「小聲點兒,別嚷嚷!」蔡曉光不免也吃驚,低聲問,「那是我小舅子,今天上午我才將他從獄裡接出來的,我跟你講過他的事……他對你無禮了?他也不是那種人啊!」 「不怪他!是我把他當成了你!」「護士長同志」依然有些羞惱,跺了下腳,扭了扭身子。 「寶貝兒,小聲點兒,能小聲點兒不?你倆,那樣了?……」他也覺得問題出大了,頭皮有點兒發麻。 「那樣是沒那樣,差一點兒……」她的聲音終於小了。 「沒那樣就好,可……差一點兒是差多少啊?」 「差一點兒就是……反正我在脫衣服上床之前覺得不對勁兒……他也沒扒我的衣服……」她還是流下了眼淚。 蔡曉光就將她摟在懷裡,替她拭淚,吻她,安撫她。 她說:「你讓我丟人丟大了!」 蔡曉光說:「丟人的也不只是你呀,我小舅子不知以後會怎麼看待我這個姐夫了!我在他心目中可是好姐夫,這下全露餡了。」 「還敢怨我?!」她擰他耳朵。 蔡曉光趕緊又說:「不怨你,不怨你,完全怨我自己。好在躺那床上的是我小舅子,不是光著身子的另一個女人,老天爺終究還是挺照顧我這個好人的,否則豈不罪加一等了?」 她又擰他耳朵,逼他老實交代——除了她,還有幾個女人有他那兒的鑰匙? 蔡曉光發誓,僅給過她一個人那裡的鑰匙。 「你得補償我的損失。」 「當然當然,必須的。」 蔡曉光溫聲細語地告訴她,已按她的要求將電視劇本中女醫生的戲份盡可能加強了,那一角色雷打不動屬她。她這才高興起來,偎在他懷裡哧哧地笑了。 蔡曉光總算將「護士長同志」哄走了,上得樓去,迎面撞見了那位負責接待的辦公室姑娘。 「偷聽來著是不是?不學好!別到處亂傳播啊,那可不是好女孩所為……」不待他的話說完,姑娘笑著跑開了。 蔡曉光回到會議室,問大家討論到哪一步,大家都說進行得很好,統一了思想,一致認為女醫生的戲份不但加得很必要,而且畫龍點睛,讓一個群眾角色活靈活現起來,成為一個將會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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