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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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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振慶用胳膊肘輕輕碰了郝梅一下,低聲說:「別擔心,有我和德寶呢。」 韓德寶也說:「是啊,有我們呢。」 郝梅點了一下頭。 儘管他們誰也沒有瞧誰一眼,但是顯然,由於身邊有了兩位完全可以信賴和依靠的戰友,郝梅似乎感到不那麼孤立無援了。 觀察室的門開了,芸芸被一位護士推了出來。 三人立刻站起來,圍向病車。 跟隨而出的醫生制止了他們:「剛打了安眠針劑和止痛針劑。」看看郝梅,又看看吳振慶和韓德寶,「孩子的母親,請先在這兒坐著。你們誰是孩子的父親,請跟我來。」 吳振慶和韓德寶對視了一會兒,吳振慶說:「你留下陪著郝梅,我去。」 他大步相跟而去,老潘也相跟而去,他們都跟在醫生後進入診斷室。 醫生說:「你們兩個不可能都是孩子的父親吧?」 老潘說:「我們……都不是……」 「那你們都跟我來幹什麼」」 吳振慶說:「醫生,請您聽我說……孩子,已經沒有父親了。我們都是孩子的親人……」 醫生坐下:「親人?」研究地打量他們,「我只能和孩子的直系親屬談孩子的診斷結論,還是叫她媽媽來吧……」 老潘不安地望著吳振慶。 吳振慶說:「醫生,我是最能代表她的人。我有權知道!」 醫生只好說:「那,好吧……」他寫了一份診斷書遞給他,那上面寫著:成骨肉瘤。 吳振慶問:「這……是一種很嚴重的病麼?」 醫生說:「骨癌的另一種說法。」 吳振慶說:「醫生,求求您,千萬想辦法保住孩子的腿!」 醫生緩緩地說:「這是在幾年以前我才有可能考慮的請求。而現在,我只能如實告訴你們兩點——或者,在孩子有數的日子裡,儘量滿足她的一切願望,儘量減少生前的痛苦;或者,到北京腫瘤醫院去獲得專家們更具權威性的會診,寄最後的希望於我們的診斷是錯誤的……」 吳振慶和老潘表情驟變,呆若木雞。 醫生接著說:「而後一種希望,只不過有百分之一二。」老潘抓住了醫生的一隻手,幾乎是在用哭聲說:「醫生,救孩子一命吧,您不能見死不救哇!」 醫生抽出手,冷冷地說:「你們似乎都挺愛這個孩子的,可是你們早幹什麼來著?」 吳振慶說:「幾年前,孩子和她的媽媽,還在北大荒,不是沒看過,有的診斷成關節炎,有的診斷成骨刺。」 老潘又補充道:「返城後她媽媽也帶她看過多次……醫生,這孩子自己也太能偷偷忍了!夜裡疼醒時,常自己咬自己的胳膊也不叫出聲,怕她媽媽聽了心疼她……」 吳振慶又加了一句:「她媽媽直到現在仍待業……」 醫生說:「是這樣……」他開始寫什麼,一邊寫一邊又說:「的確是個好孩子啊!進觀察室的時候,還勸她媽媽不要替她害怕,沒見過這麼特別的孩子,她好像明白自己的病情似的……」 老潘背轉身,孩子似的哭了,吳振慶強忍著淚。 醫生將藥單寫好,交給吳振慶:「我給你開的是進口的止疼藥,雖然太貴了,可是見效快,目前限制在高幹病房使用,我……也只能做到這些了……」 醫生也大動惻隱之心。 吳振慶默默流淚,雙唇抖顫說不出一個字。 吳振慶和老潘來到醫院的男廁所,他們各自吸煙,各自流淚,之後,吳振慶扔掉煙頭,洗臉,洗罷,把手絹遞給老潘說:「給你!」 老潘接過吳振慶遞給他的手絹,扔掉煙頭洗臉。 吳振慶說:「聽著,不許讓郝梅看出什麼來!」 他們回到郝梅身邊。郝梅焦急地望著他們,韓德寶替她問:「醫生怎麼說?」 吳振慶說:「骨刺,但是得動手術。醫生建議到北京大醫院去,因為離神經和血管太近,要對芸芸負責任。」 老潘也說:「是啊,要對芸芸負責。」 郝梅的擔心似乎減少了一些。 吳振慶將一隻手搭在郝梅肩上:「準備到北京去吧!越快越好,病是經不得耽誤的……這件事我替你做主了,啊?」 他轉身對老潘說:「你等著下午接出芸芸,陪她們娘倆回家。」 又轉身對韓德寶說:「咱們先走吧,我還另外有話跟你說。」 他們來到醫院的大樓後邊,吳振慶對韓德寶說:「芸芸的日子很短了……」 韓德寶似乎不明白。 吳振慶說:「是骨癌。醫生說,她最多還能活兩個星期,只有百分之一二的希望。為了這百分之一二的希望,也必須帶她到北京去……」 韓德寶呆住了。 吳振慶已經有了主意:「我負責借錢。窮家富路,得多帶些錢,我才放心,你負責替你自己請兩個星期假,陪郝梅去。」 韓德寶雖面露難色,沉吟了一下,還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吳振慶說:「按理說應該我陪著去……可是,我怕我自己到時候……你……在路上告訴郝梅吧,也得讓她有心理準備。」 韓德寶一隻手按在吳振慶肩上說:「放心吧。」 吳振慶又說:「如果可能,讓芸芸看看天安門……我曾答應過她,有一天,要帶她到北京去玩兒,在天安門照張像……」 他說不下去了,韓德寶也滿臉是淚了。 吳振慶仰起臉,自言自語地說:「我們為什麼有那麼多還不完的感情債?為什麼有那麼多的責任和義務啊!我太累了,我已經累得受不了啦……」 韓德寶情不自禁地擁抱住了他,兩個好朋友,將頭埋在對方肩上…… 吳振慶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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