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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肖冬梅莊重起來,問得毫不吞吐。

  「算咱倆合作怎麼樣?稿費平分!」

  「那,誰的名字在前,誰的名字在後呢?」

  「這……當然是你的名字在前,我的名字在後!」

  李建國虔誠之至。

  肖冬梅臉上的莊重複又化作了嫵媚的微笑。

  她狡黠又調皮地說:「那你讓我怎麼才能相信你的話呢?」

  李建國受了侮辱般地叫起來:「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總不至於要求我給你寫下份字據吧?」

  肖冬梅就又莊重起來,一本正經地說:「你是沒騙過我。但這件事兒不同以往啊。關係到大名大利呢,我可不能掉以輕心。我也不會要求你寫下份什麼字據。我們拉鉤吧!」

  她說罷,向李建國伸出了小指。她的小手兒是那麼的白。「冰凍」了三十幾年,又在玻璃罩下罩了九天,原本就膚白肌嫩的她,是越發顯得如玉天成,吹彈可破似的了。她的小指微微地彎曲著,樣子煞是美妙,直把個李建國看得呆了!他夢裡多少次握過她的手親過她的手啊!九天前他還以「革命」的名義,將她姐姐的手想像成她的手強行「佔有」過哪!

  他的心激動得怦怦亂跳。

  他一步跨到她跟前,剛一坐在她對面,同時就用自己的小手指緊緊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兩個人的小手指一勾在一起,各自的表情都那麼的不自然了。在肖冬梅,不過是逗著玩兒的事。而在李建國,卻是正中下懷,機不可失。

  她覺得他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燃燒著,烤得自己的臉也熱乎乎的。她本能地想縮回那只手,但已晚了。李建國勾住她的小手指不放鬆,哪裡容她再把手縮回去!

  然而她一點兒都沒反感。

  那一時刻,她覺得李建國十分的可愛了。是姐姐對他的誇獎在她心理上預先起了鋪墊作用。也有他自身的變化使她感到驚奇的原因。她暗想,多讓人高興啊!他說起話來滔滔不絕了。仿佛他已是一位研究今天的中國的專家了!而且他沒出屋就已經掙到了三萬五千元錢!而且他開始創作電影劇本了!以後他也許會前程似錦的吧?今天的中國可真了不起呀,它怎麼把一個隻在它的影子裡遠遠地感受了幾天它的氣息的人,說變就給變了呢?

  她瞧著他的臉,目光不禁地柔情脈脈的了。自己的臉也因一種莫名其妙的羞澀而緋紅了。

  她竟忘了拉鉤是要說話的。

  她不開口,李建國自然也不開口。他樂得就那麼樣很近地端詳她,欣賞她,並且被她柔情脈脈地瞧著。只不過他實在缺乏膽量造次,怕惹她翻臉,破壞了那一時刻的似夢非夢的情形。

  不料肖冬雲推開門一步邁了進來。二人嚇了一跳,鉤在一起的小手指趕緊分開。一時都紅了臉不好意思極了。

  肖冬雲說:「對不起,我忘了敲門。」

  她看看李建國,看看妹妹,他倆不知所措的樣子使她不由得又嚴肅地問了一句:「你們幹什麼哪?」

  李建國從床邊站起身,走開去,難為情得不知說什麼好。

  而肖冬梅瞪了姐姐一眼,不悅地說:「姐你怎麼這樣啊!我睡著,你非把我敲醒。我前腳到這兒,你後腳又跟來了。你看著我啊?」

  當姐姐的含而不露地問:「你一上午是在睡懶覺嗎?」

  肖冬梅心虛起來,低頭不語了。

  肖冬雲又教訓道:「你倆都給我聽著,晚上九點以後,互相不許串門兒!」

  李建國低聲問:「誰的規定?」

  肖冬雲嚴厲地說:「我的!」

  肖冬梅不滿地叫道:「姐你來的什麼勁兒啊?」

  肖冬雲更加嚴厲地說:「別對我叫!既然是我妹妹,就得聽我的!」

  「你……你整個兒一個趙衛東!」

  肖冬梅一氣之下,起身走了……

  肖冬雲又對李建國說:「我的話你別往心裡去。我不是對你,我是對她。她讓我生氣了。」

  李建國聽得不明不白,也不便問,沉默而已。

  肖冬雲將「老院長」授權給自己的任務作了聲明後,就開始這兒那兒搜李建國屋裡的影碟。

  李建國抱臂旁觀,苦笑道:「猜我聯想到什麼了?」

  肖冬雲扭頭看他,他又說:「聯想到咱們『文革』中抄別人的家來了。」

  肖冬雲冷冷地說:「你愛聯想到什麼聯想到什麼。是『老院長』交代給我的任務,有意見向他提去。」

  李建國無奈地說:「那我還敢有什麼意見啊!」趁肖冬雲不注意,機智地藏起了兩盤。

  肖冬雲搜罷影碟,又翻畫刊,挑出了幾冊,指著說:「這都是垃圾!看了對你沒什麼好處。」

  「只沖著封面上的幾條標題,你就能斷定內容是垃圾?」

  李建國頗有抗議的意思。

  肖冬雲卻說:「我認為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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