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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抗」悄悄發生,就在日本(1)


  日本「新生代」中的女人當然並沒全變成不會害羞的古怪動物。對性的羞恥感之消彌不等於作為人的羞恥感的徹底消彌。羞恥感的消彌也並不就意味著不會害羞了。如果說生育是女人的第一天職,那麼害羞便是女人的第一本能。事實上日本的年輕女性都很容易害羞。甚至比其它國家的,尤其中國的女孩兒們更容易害羞。包括那些熱衷於參予電視「女性專題節目」之娛樂的日本女孩兒。她們在電視攝像機前脫光自已的衣服不害羞,但是當她們戀人脈脈含情地注視著她們,她們依然不禁地會羞態有加。

  一天我們走在路上,路旁有兩個女孩兒向人們奉送什麼。免費奉送。我已經走過去了,但是她們追上我往我手中塞。李准(老作家李准)正巧走到她們跟前,向她們要,她們卻搖頭不給。

  我看時,方知是妓女自己替自已做的廣告。一打裝在塑料袋裡的餐巾紙。夾著她們幾乎全裸的玉照,印著電話號碼和住址。

  我反身走回去,先對李准說:「前輩,她們不給你,是看你太老了!」

  將她們給我的,塞還給她們,同時從兜裡掏出一打餐巾紙,表示我並不缺餐巾紙。

  我見她們都刷地紅了臉。

  我的動機很惡劣──是想以那一種方式試探一下,看她們是否會害羞。

  她們害羞了,我卻整個下午都在譴責自己不應該……

  日本的男青年們也絕非都是些專善踏花折柳的「浪蕩公子」。事實上,「新生代」們大多數遠離色情業。他們似乎更喜歡聚會、旅遊、帶著「相好」在節假日去住便宜的「情人旅館」。雖然,他們的情人可能是常換的。這符合那樣一條規律──生活中不限量的東西,便不再是人們貪婪沒夠兒的東西了。我至少向五六個人瞭解過。他們中有日本人也有中國人。有中年人也有青年人。有男也有女。我瞭解時的態度是很鄭重的。他們的回答也很鄭重。我是以他們的回答為根據的。我相信他們的回答不但是鄭重的,而且是誠實的。相信他們並未掩飾什麼。

  有天下午我接連逛了幾家書店。每家書店都陳列著色情刊物及色情影帶。有些明擺著。有些封在黑色的塑料套裡。而地下室售音碟音帶。

  我留意觀察,見青年男女們在一進來,十之五六是徑直就奔地下室的。我頓有所悟──為什麼日本青年男女中「發燒友」多,「追星族」多。當色情文化裹攜在大眾文化之中,氾濫地包剿著他們和她們,而他們和她們又厭倦了,膩歪了,相比而言,做「發燒友」和「追星族」,倒意味著是心理「衛生」心理健康的選擇了。否則,他們和她們又用什麼去充填精神呢?希望他們和她們,大眾文化的消費主體,都變成所謂「精英文化」和「學者文化」的追隨者鑒賞家,不是有點兒過於浪漫了麼?

  他們和她們感興趣的書是各國的傳記文學。歷史人物,當代名流,各國政治家實業家影星歌星的傳記,都是他們和她們會拿起來翻一翻的。日本青年,似乎對大厚本的,揭秘戰爭事件政治內幕的書,普遍的不太關注。關注的是中老年人。我沒發現一本中國作家的日文書。一本也沒有。沒有當代的,也沒有近代的。有《紅樓夢》和《三國》,被冷落地陳列在那兒。不是陳列在角落,而是陳列在最顯眼處。分明的,書店方面是巴望著儘快售出的。但在半個小時內,沒人去碰一下。看來,並非像我們的某些媒介所宣傳的──中國文學在日本怎樣怎樣,也許十年前怎樣怎樣過一陣子,現在早就不怎樣怎樣了。對於中國文學、中國影視在日本,包括在其他各國的發行境況,我們國內的宣傳,往往是誇大其詞到了令人震驚的程度的。有時是作家、導演編劇的自誇,有時是媒介偏愛式的代誇。

  最多的是言情小說,一小本一小本的。嶄新,便宜。翻的人照樣廖廖無幾,買的人更少。

  還有許多剛出版發行的「人體寫真集」。其人自然是女人,其體自然是裸體,標價在二幹五至三千日元之間。青年翻的不多。偶有中年人拿起翻看一陣,往往只翻看,並不買。在日本,那不屬￿「色情畫刊」,冠以「寫真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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