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劉醒龍 > 聖天門口 | 上頁 下頁 | |
一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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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杭九楓又來了第三次和第四次。 第五次,杭九楓一來就說:「今日事多,得在你屋裡過夜。」 杭九楓在芒硝水裡加了硫磺。還讓阿彩找來火柴,將硫磺點燃了,燒出些鬼火般飄飄忽忽的綠色火焰給她看。搗弄完硫磺,杭九楓伸出兩個手指在阿彩頭上按一按、掐一掐。 「狗皮硝得好,規矩不能少。一定要在芒硝水裡泡得像棉花一樣柔軟,硝出來的狗皮才是上品。狗皮不能泡得像爛鼻子裡流出來的鼻涕,那樣就過了,會落毛的。也不能泡得像窮人家吃不上飯,只能將粥煮得硬糾糾的。那是火候沒到,硬要硝了做穿的,就會將好人撐得像是偷蓑衣的賊。診治癩痢與硝狗皮當然不一樣,不然,你這頭還得用芒硝水泡上一個月。」 杭九楓從布包裡拎出一把尖刀,一支鈍銼和一塊可以在西河裡隨意找到的糙石頭。他將這些東西一一亮給阿彩看。不管狗皮是如何剝下來的,上面總會粘著狗肉和狗油,按說狗早已死了,狗肉也穿腸而過化作大糞肥了地裡的莊稼,用不著尖刀了,就因為粘在狗皮上的那些東西都是肉筋子,沒有尖刀對付不了它們。大部分肉筋子都能被尖刀剔掉,那些只比狗皮高出丁點的殘餘部分就得用銼刀來對付。用尖刀時力氣要巧,用銼刀時力氣要穩,這兩樣功夫必須到家。接下來就得用糙石頭慢慢磨去那些沒用的厚皮。這是細水長流的活,出得起錢的,可以磨得如紗似錦,出不起錢的,就只能實打實地將狗皮當成狗皮了。杭九楓說,阿彩頭上的癩痢正如狗皮上難以去掉的肉筋子,必須一點不剩地剔除。那些利刃一碰就會打滑的殘渣餘孽也要隨之銼掉。至於最後的打磨更是不可避免,如果不將那層長癩痢的皮磨掉,露出長頭髮的皮,不僅長不出頭髮,就連磨掉的癩痢也會重新長出來。 阿彩瞅著那三樣東西,嚇得臉都白了。 「我只是給你看看我的手藝。我都想到了,你身上二沒有長狗皮,得用別的方法。」 杭九楓重新從布包裡拿出兩樣東西:一片一指寬的篾青,一隻往年的絲瓜瓤。阿彩用手指試了試,篾青兩側的鋒利比刀刃差不了多少。將老絲瓜風乾去皮、磕掉黑籽或者白籽做成的絲瓜瓤她也試過絲瓜瓤是用來洗碗刷鍋的好東西,那些風乾的米湯飯顆粘在碗上,硬得像是同陶土一起放在窯裡燒出來的,用絲瓜瓢一抹,就萬事大吉。杭九楓要用篾青代替尖刀,用絲瓜瓤代替銼刀。阿彩問糙石頭怎麼辦,杭九楓說他也曾為這事想破了頭,最後才決定用自己的巴掌:以摸當磨。杭九楓將早先準備的熱水倒掉,親自去花園的水井裡打回一盆帶著冰碴的涼水,將芒硝和硫磺化了。坐下來將大腿一橫,讓輕車熟路的阿彩趴在上面。杭九楓揮著篾青從阿彩頭上挑起第一塊黃色痂殼時,阿彩的心軟得都快化成了水,湧來湧去地只想往杭九楓的心裡流。篾青果然溫和、不似尖刀,刀刀都會割得人皮開肉綻,疼痛無比,只能跪在十八代祖宗面前叫饒。篾青割了幾下,才有疼痛從心底冒出來。阿彩剛剛張嘴咧了咧,杭九楓便及時放下篾青,將那泡著芒硝和硫磺的水,澆在阿彩的頭上。帶冰碴的水流經頭頂,如同順河而下的桃花汛,剛剛堆積起來的刺痛是那河流中間經過一個冬天才形成的沙灘,桃花汛一來,沙灘們便順理成章地不知去向。這種因刺痛的出現和刺痛的消失所產生的快感,不停地給阿彩以得而復失和失而復得的雙重刺激。自從戒了鴉片,阿彩還沒有享受到如此的快活。她由衷地一次次叫著杭九楓的名字。 「在廣西時,家裡請了不少高人,那些傢伙遠不如你,莫說快活,沒被整死是因為我命大。」 「等到你不是黃花女,我不是童子男了,才能算命大!」 杭九楓嘴裡的粗魯一點也不影響手上的精細,後腦上的活兒做完了,阿彩翻過身來同杭九楓臉對著臉,讓他在額頭一帶找活於。 這時候聽說書的人回來了,雪大爹帶著夥計來自雀園查火種。 「哪來的槍藥氣味?」雪大爹說的是硫磺。 「是少奶奶用那過年時沒炸響的鞭炮點哧火玩。」丫鬟說的話都是阿彩事先教的。 「少奶奶睡了嗎,為什麼燈還亮著?」 阿彩在屋裡接上話:「天冷,我在被窩裡做點手工。」 「瞌睡來了一定要先吹燈。」雪大爹放心地走開了。 杭九楓小聲感慨:「女人一開口,就能將男人往死裡騙。」 阿彩忽然來了氣:「是他們先騙我的。他們有事蹣著我。」 同篾青細細割來的滋味相比,絲瓜瓤在頭上擦來擦去又讓阿彩進入一番新境界。杭九楓一手拿著絲瓜瓤,一手拿著白花細瓷茶杯。從那應該是頭髮長旋的地方開始,讓絲瓜瓤一圈圈地打著轉。白花細瓷茶杯裝著的芒硝硫磺水,也細水長流地跟著打轉。絲瓜瓤有時轉得急,有時轉得慢。絲瓜瓤轉得急時,白花細瓷茶杯裡的芒硝硫磺水柱就流得粗。絲瓜瓤轉得慢時,白花細瓷茶杯裡的芒硝硫磺水柱就流得細。反復多時,變化卻不多。見阿彩舒服得比先前還厲害,杭九楓便得意地告訴她,這就是狗皮能否硝得像綢緞的最大奧妙。別人硝狗皮到了這一關都是習慣來回用力,他家上兩輩人都是這樣。他不,從拿起銼刀,到最後放下,都是順著腦子裡想像的那個圓往前繞。就像玩水,別人喜歡站在水裡雙手使勁推出那種高低不平筆直往前沖的大浪,他喜歡站在岸上撿一塊石頭扔進水中間,看那一圈圈不斷湧出來的波紋。 「今日該我摸它了!看樣子雪茄還沒有摸過它。一會兒我就用這兩種方法摸給你看看,到時候你就明白,到底是哪種方法更讓你快活。」 杭九楓將阿彩的乳房好好看了一陣。 阿彩心裡跳得咚咚響,嘴裡一點聲音也沒有。 半夜過後,杭九楓將細絲瓜瓤一扔:「好了,就剩下最後一關了。」 有些迷糊的阿彩也跟著興奮起來,杭九楓雙手捧著她的頭,不到一百把,就將她揉得全身發起熱來。又揉了一百把,阿彩突然伸出雙手將杭九楓的手往下一拉,結結實實地按在自己的乳房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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