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陸天明 > 省委書記 | 上頁 下頁 | |
八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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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數次談話來看,貢對我「過分」關注大山子「黑窟窿」問題,已經表示了不滿,對我一度想兼任大山子四個一把手的企圖,也一直在「鞭打」著。這時,我再向他申述宋的那些並沒十分把握的「問題」,是不是就太「不聰明」了?甚至可以說太愚蠢了? 躊躇啊……猶豫啊…… 馬揚,就算是發給你一塊免掣金牌了,這節骨眼兒上,你能痛痛快快地一手高舉「金牌」一手高張龍頭鍘,鍘天下一切不公不義之人嗎? 躊躇啊……猶豫啊…… 就在這時候,馬小揚拿著一部無繩電話,大踏步地跑下樓來,氣喘噓噓地嚷著:「電話……貢爺爺的電話!」 黃群反快決,先從馬揚的懷抱裡鑽出,趕緊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有些零亂的頭髮,裝做無事人似的,轉過身去微笑著面對沖到身旁來的女兒。馬揚沒管那麼多,他聽到了「貢爺爺」這三個字,急問:「誰的電話?」,小揚高舉著手中的無繩電話,大聲答到:「您的頂頭上司,K省一把手,貢開宸同志。」 51 馬揚趕緊從女兒手裡拿過無繩電話機,一邊匆匆上樓,匆匆關上房門,一邊說到:「貢書記……您還沒休息了」 「……我哪敢休息啊?」貢開宸拿著電話,在辦公室裡慢慢踱著小方步說到:「我一直在琢磨,今天晚上你肯定會忍不住的,肯定會『殺』回來跟我論說一番的。我一直在等著你。怎麼的?是我判斷有誤?還是你馬揚有長進了,沉得住氣了?」馬楊故意哈哈一笑到:「您敲,您判斷失誤了吧。告訴您哪,我早睡了。回來就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睡覺前還喝了杯熱牛奶,養胃安神又補鈣。該幹嗎幹嗎,我才不著急上火哩。」貢開宸嘿嘿一笑到:「你把電話掛到免提上……」馬揚忙問:「幹嗎?」貢開宸催促道:「讓你掛免提就掛免提。多問啥!」馬揚猶豫著只得把電話切換到座機的免提功能上。 立即,從話機的小揚聲器裡傳出貢開宸的呼叫聲:「小揚……小揚……你在你爸身邊嗎?」馬小揚猶豫了一下,看看馬揚,好像在請示似的。馬揚沖她點了點頭。小揚這才走到電話機跟前,應道:「貢爺爺,我和我媽都在哩。」貢開宸問:「剛才你是在哪兒把你爸叫來接電話的?跟我說實話。小孩子家,不許對大人說謊。」馬揚忙對她做了個手勢,好像是要她別照實亂說。黃群卻又急忙對她做了個手勢,讓她別聽她爸的,照實告訴「貢爺爺」真情。小揚遲疑了一下,選擇了後者:「……貢爺爺,我剛才是在院子裡把我爸找來的。」 「他跟我說他早睡了。一會兒又跑到院子裡去幹啥?夢遊呢?」 「他抱著我媽哩……」小揚挺嚴肅地說道。黃群立即沖著她做了個別再往下胡說的手勢。小揚躲過母親勸阻兼威脅的手勢,繼續說道:「媽躲在爸的懷裡哭鼻子哩……」黃群趕緊叫了聲:「小揚,不許胡說!」小揚趕緊聲明:「貢爺爺,我沒胡說。我看得特別清楚,我媽躲在我爸懷裡,在抹眼淚……」黃群忙湊到電話機跟前,作更正:「貢書記,您別聽小孩家亂說。」貢開宸卻說:「你們別插嘴。我聽年輕人的。小揚,你還在嗎!」小揚忙答應:「我在。」貢開宸問:「你媽剛才真的哭了嗎?」小揚用力地點點頭說道:「是的……我爸剛才沖到院子裡,好像是要到哪兒去。我媽追下去了。他倆說了一會兒話。後來我媽就偎到我爸懷裡哭了……」 「這些日子,你媽經常哭鼻子嗎?」 「不能說經常。但……有時也哭兩回……」 沉默。 「黃群……黃群……」過了一會兒,貢開宸點著名地叫黃群過來說話。黃群忙應道:「哎……貢書記,我在哩……」貢開宸問:「小揚說的是實話嗎?」黃群吞吞吐吐地:「誰哭來著……怎麼可能……」貢開宸輕輕地歎了口氣:「黃群,大山子這副千斤重擔壓在馬揚肩上,他不容易。希望你、希望小揚、希望你們全家能支持他工作……啊?以後有什麼牢騷,到我這兒來發,沖我嚷嚷,不要再給他增加精神負擔……」 黃群的眼圈一下潮紅濕潤了。她一邊擦著忍不住淌下的眼淚,一邊連連說道:「貢書記……我沒發牢騷……我們全家一定支持他工作……您放心……」 貢開宸感慨地:「謝謝你啊,黃群……謝謝……」 黃群硬咽著:「貢書記,您……您別這麼說……。千萬別這麼說……」 馬揚的眼眶也濕潤了,大顆大顆的眼淚無聲地流淌下來。 馬小揚怔怔地站著。雖然她並不十分明白。也並不十分理解父親母親此時為什麼會如此激動,但看到他倆居然流淚了,她的心也一陣陣酸澀起來,情不自禁地去摟住母親,眼淚也奪眶而出。 貢開宸又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了聲:「不說了。不說了。早點休息吧。」緊接著,「噠」一聲,便把電話掛斷了。雖然掛斷了電話,貢開宸的手卻久久沒離開電話機。他低垂著頭,怔怔地坐著。一臉的深沉,一臉的無奈。焦來年悄悄走了進來,見狀,又悄悄轉身向外走了。但他還是「驚醒」了貢開宸,貢開宸愣神般地抬起頭看著他,問:「有……有事嗎?」焦來年猶豫了一下,說:「您該休息了。」貢開宸感慨地說了聲:「是的……是的……該休息了……」但接著又問:「後天的日程怎麼安排?」焦來年打開隨身攜帶的一個黑色塑膠封面卷宗,看了一眼日程安排,報告道:「後天的會議比較多。這是按您的要求,把會議相對集中安排,以便讓您騰出整塊的時間去做一些別的事情。後天是這樣安排的:上午九點整,凱旋路人民劇場,全省精神文明表彰大會,您有一個講話。 十點,和邱省長一起在省委常委小會議室聽取省經貿委關於國際中小企業協會在我省舉辦的中國日活動的籌備情況彙報;下午三點,揚子江路政協禮堂,K省籍的歐美僑胞聯誼會召開年會,您有一個講話。晚上在金朗大酒家,會見K省籍留日學子回省參觀訪問代表團全體成員。會見結束後,應訪問團部分成員的要求,在省白雲賓館還要舉行一個小型座談。座談的主要議題為:如何為當前的經濟結構調整,加速培養造就K省的新型人才。同時還邀請了省內幾所高校的領導同志參加這個座談……」 說到這裡,焦來年發現,貢書記其實並沒有在聽他的彙報,他的視線筆直地投向窗外夜空某個遙不可及的地方,目光裡流露了無限的茫然和木然。當他發現焦來年突然中止了彙報時,他忙收回了視線,立即轉向呆站著的焦來年,問:「完了?就這些?」這時,他的目光又重現了他平時慣有的那種從容、矜待和高深莫測的含蓄,只是那略有些虛腫的眼泡和略顯蒼白的臉色,無法掩飾地在告訴人們,此刻,他真的很累了…… 很累很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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