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陸天明 > 泥日 | 上頁 下頁 | |
八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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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不由己。不過,政委,我沒忘記我是從小喝木西溝的苞圠糊糊長大的。這齣戲唱到這個份兒上,我要對木西溝的首長和鄉親盡一點心。第一,我想向你提供一個底數。在下一輪談判中,我們這一方可能作出的讓步限數。我要向你透這個底兒,縣裡已得知省軍區和墾區總部正在向省委施加壓力,要從那條線上,再給縣裡加碼,逼我們讓步。縣裡已看到,最後總是要讓步的。現在只是想多要一點補償。他們不會主動關上談判的門。假如你態度太強硬,他們會據此向上報,談判無法進行,而把談判破裂的責任推到你這一方。說心裡話,縣裡不希望墾區通過大裂谷把手再伸到阿倫古湖以北去……」『稱為什麼要向我透這個底?「一向多疑的迺發五追問。」我總還是木西溝人……「」說實話!「」這就是實話。「」沒那麼簡單。想把我當老小孩耍?「這些日子一向談笑風生意趣橫溢的泅洋突然灰黯了臉,苦笑了一會兒。這時的泅洋就完全不是人前的泅洋,甚至都不是蘇叢面前的那個泅洋。 他有那麼多難言之隱,只有在迺發五那樣飽經風霜的老人面前,他才能即便不發一言,也能期望得到理解。」幹得很難?「迺發五拈起一片青蘿蔔,謹慎地問。泅洋不作回答,只是坦誠地望著迺發五。過了好大一會兒,他突然間:」一方土地只養一方神。假如有一天,我泅洋在地方上待不下去了,迺政委肯網開一面,還認我這個木西溝的子孫嗎?「迺發五扔掉那片蘿蔔,答道:」只要你沒在跟我唱《蔣於盜書》,你什麼時候回本西溝,我都讓你分管新開發的那十六個農場。「泅洋有分寸地歎道:」這倒不必。只要政委還認我就行。「最後,泅洋告訴迺發五,除了在談判桌上糾纏,還可以直接去串聯阿倫古湖邊那四鎮十八村的人。對他們動之以情,曉之以」利「。讓他們去找省地縣各級,要求參與這項重大開發工程。索伯縣就難以有大的動作了。反過來,假如索伯縣有人去鼓動這四鎮十八村的人起來反對這樣的開發,談判桌上進展得再順利,也很難預料,究竟要拖到哪一天才能真正去實施這」偉大「的工程計劃。迺發五一聽,真急了,忙問:」縣裡有人去做這鼓動工作了嗎?「泅洋歎口氣笑道:」可惜,到今天為止,能想到這一招的,還只有我……「幾分鐘後,泅洋悄悄離開迺發五的房間,這一回,輪到迺發五緊握住泅洋的手不放了。 隨後,泅洋又把迺發五帶到城關鎮煤場,介紹他見了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年木讀鎮血案後,被朱貴鈴抓捕後,在押解途中逃跑了,潦倒一陣,已然銷聲匿跡的白老大。他隨當年縣劇團的臺柱子「小月月仙」出省浪跡了許多年。改名換姓在劇團學拉弦子學敲梆子。「小月月仙」死了。他在外頭怎麼混都覺得沒意思,蔫不出溜,又回到阿達克庫都克。那時節,有一幫盲流住在索伯縣老城外,結夥置辦了一些毛驢車、架子車,上戈壁灘打柴火,賣給城裡人。他人了那個幫夥。後來又怎麼讓人認出他就是當年「響百里」的白老大,無須細究,後來就多次請他到縣文史館地方誌辦公室深談,安排城關鎮煤場給他開支。新的縣劇團派人來記錄他肚子裡的梆子曲譜。又儼然成了個「梆子專家」。他手裡又常端起一把紫砂茶壺。 泅洋對這一號古董式傳奇人物頗感興趣,也找他聊過「木讀鎮血案」始末和一些當地名人名事。 他覺得,白老大興許能向迺發五提供一點線索,幫他找到幾個在阿倫古湖畔四鎮十八村說話算話的人物。 白老大向迺發五說了一個人名,肖天放。 接著又說,在你迺政委身邊,有一位能幫你支使肖天放,這人就是朱貴鈴。 今天,迺發五找朱貴鈴,果然是問肖天放的事。 「他……據我知道……在鎮上啥工作也沒擔任……」朱貴鈴解釋。 「據說他各個兄弟姐妹全是鎮上的頭面人物……」 「可即便是他能左右哈捷拉吉裡鎮,那也只有一個鎮……」 「哈捷拉吉裡鎮的位置控制著出水口那邊的一片大葦蕩。它又是四鎮十八村中最大一個鎮。最老一個鎮。一多半魚品加工副業都在這個鎮上。阿倫古湖惟一的漁業碼頭也建在這個鎮市梢。拿住了哈捷拉吉裡鎮就拿住了這四鎮十八村,拿住了我們所要的那個阿倫古湖!這些情況你應該清楚!」迺發五生氣了。朱貴鈴從來不跟他對嘴。今天卻一句一頂。還都沒頂到項上!「這肖天放是你過去的老部下?」 「是」 「還有往來嗎?」 「沒有!絕對沒有!這些關係早斷了……」 「去接上關係。」 「是。 「找到他。親自跟他談。」 「是」不管他提什麼條件,你都先答應下來。」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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