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陸天明 > 高緯度戰慄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到了東壩河分部,趙五六和邵長水在分部同志的引領下,直接去了預審室。在進預審室前,邵長水大致上瞭解了抓捕這傢伙和這十幾個小時來對他預審的進展情況。快走到預審室門口了,只見在這兒蹲點負責「卡車肇事案」的那位副總隊長迎面向他們匆匆走來。

  「二位二位,咱們先去辦公室待會兒。情況有變啊。咱們說說情況去。」快人快語的副總隊長把二位帶到辦公室。他說,這傢伙幾分鐘前倒是開始接觸實質性問題,但說的滿不是我們想的那麼回事。他說,也是倒黴鬼催的,偏偏這輛破車軋死了你們一個老警察,偏偏我又在這車上。你說我從陶裡根城邊兒去南崗泡子,就是

  打個出租蹦字兒,也就百十來元錢,我這是幹嗎呀,省這百十來元惹這一身騷?我還操縱著這車故意去撞死一個跟我八竿子打不著的老警察?我真活膩味了?!按說我都不該跟你們再扯啥雞巴蛋的。抓吧,到時我看你們咋個放我?!不過,你們這地方的伙食我實在不敢恭維。我想我還是別跟你們置這氣了,把自己知道的趕緊跟你們抖落淨了,該幹嗎幹嗎去。你們不是要查這老警察是咋死的嗎?我跟你們這麼說,趁早別在我和那個司機身上瞎耽誤工夫了。好好去查查你們這位老警察吧。我可以拿我腦袋擔保這事:那天,那老警察確實是想自殺來著。車禍發生那會兒,他跟喝醉酒了似的,搖搖晃晃直沖著車頭走來,我們躲了兩回,都沒躲得了。當然,當時車速也是有點快。但各位哥兒們爺們都應該知道,一個人如果存心要死,那就是派閻羅小鬼來拽也是沒法拽得回來的。轟,一下,就這麼撞上了。你說我跟在一塊兒起啥哄?倒的啥黴……

  「現在的情況是,這二人——司機跟他,同時變口供,一口咬定勞爺是自殺。他們當時沒法躲。」副總隊長說道。

  「你們讓他倆串供了?」趙五六立即顯出不高興的神情。

  「看來好像串了供了……」副總隊長歉疚地應道。

  「咋整的嘛!」趙五六哼哼了一聲。現場立即寂靜起來。

  「這是我們的責任。但應該說,我們的防範工作還是做得滿到位的。」大要案支隊的一位副支隊長、東壩河這個覆核組的具體負責人,忙替副總隊長把責任攬了過去。

  「你怎麼看這檔子事?」趙五六突然回過頭來問邵長水。

  邵長水知道趙總隊開始考察他了。他平靜地、故弄玄虛地回答道:「串供好啊。串供好。」

  「你扯啥淡呢?說正經的。」心裡正煩著的趙總隊呵斥了一聲。

  「我說的就是正經話。你們想,那傢伙不傻。他當然明白,如果讓我們把真相整透徹了,他絕對是死路一條。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絕對是死抗到底。而且形勢對他是有利的。事發當時,駕駛

  室裡只有他和那個司機。那個司機當然也明白,不管事發時,方向盤掌握在誰的手裡,只有把這起車禍往無故意的方向去引,對他才是最有利的。所以在可以預想的時間段裡,這兩人一定會結成最牢固的攻守同盟來對付我們。你還別說,如果他們不再做些什麼,就這麼死扛著,擺出一副死豬不怕燙的架勢,我們還真有點不大好

  整。這案子指不定會拖到猴年馬月哩。現在好,他們串供了,有所動作了。只要他們一動作,就必定會漏出破綻,有破綻,我們就有機可趁。他們串供確實造成了我們暫時的困難,卻同時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戰略突破的可能……」

  「戰略突破口在哪裡?」趙五六追問道。

  「在目前看守這麼嚴密的情況下,沒有幕後指使和幕前同案,這二位是絕對串不了供的。因此,他們一串供,就把這幕後指使和幕前同案暴露了出來。好啊,那就將計就計,順藤摸瓜唄。先搗黃龍府,再殺他一個回馬槍……」邵長水娓娓道來。

  「咋個搗黃龍府,又咋個殺回馬槍,說點實際的。」趙五六又一次呵斥道,但語氣中顯然已帶上的許多贊許的成分。他這人就是這樣,只要你把活兒幹得漂亮,他就會不加掩飾地表示他對你的讚賞,就會重用你,寬容你。這也是不少同志挺願意在他手下工作的一個重要原因。

  「能讓我先接觸一下那個傢伙,再來說別的嗎?」邵長水笑道。

  「錢拿得不多,名堂還不少呐!」趙五六一邊也笑道,一邊卻已經站了起來,向外走去了。表示他贊成邵長水的提議和請求,先去接觸一下那個傢伙。

  淩晨三點來鐘,他們結束了在東壩河的這次案情匯總和分析會,幾位領導就開著車,去和順麵館吃夜宵。剛在後院的包間裡坐定,趙五六的手機響了。是總隊值班員打來的,說是聖西堂的神父齊德培報告,曹楠有可能要自殺。

  「曹楠那丫頭她又玩啥呢?」趙五六立即撥通了齊德培的電話,問。

  齊神父說,曹楠剛給他打了個電話,情緒非常低落,說了許多感傷的話,話裡還帶著訣別的意思,好像有那麼一點想自殺的意思。

  「你是神父,好好開導開導她……」趙五六說道。他還是有點不相信,曹楠竟然會自殺。

  「她讓我轉告你們,她絕對沒有動過祝磊的材料。她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但是她肯定沒有動過這材料。她可以用死來證明這一點……」齊神父說道。

  「她知道我們又找你談過話了?」趙五六問。

  「從您那兒回來後,我就打電話給她了……」齊神父答道。

  「我不是告訴你,暫時別對任何人說,我們又找你談過話了?」趙五六有點急了。

  「是啊,我原來也不想給她打電話的……可是……可是……我想知道到底是誰在那幾天裡動了那份材料……因為我確實沒動……」齊神父吞吞吐吐地說道。

  「行了!」趙五六立即打斷齊神父的話,問,「曹楠這會兒在哪呢?」

  「可能……可能……她已經從你們那個龍灣路八十八號回到她自己那個屋子裡去了吧……」

  「我不是已經安排好了,讓她在八十八號院裡住下,怎麼又讓她回碼頭街了呢?」邵長水疑惑道。

  不一會兒,趙五六帶著邵長水就趕到了碼頭街。齊德培已先他們一步趕到,正在急促地敲著曹楠房間的門。

  「她肯定在屋裡?」趙五六問。

  「在……剛才我還跟她通了話。讓她別幹傻事。我告訴她,上帝創造的生命不只是屬￿你自己的。你沒權隨便處置它……」

  「得得得!」趙五六喝斷了神父的。說教」,上前敲了兩下門,叫道,「曹楠,我是省公安廳刑偵總隊的趙總隊長。你開門。聽見沒有?我再說一遍,請你開門。」

  門裡頭沒半點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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