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陸天明 > 大雪無痕 | 上頁 下頁 | |
六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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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雨林說道:「是的,當天負責大廳後門附近清潔衛生工作的,有兩個雜務工。我們一直只注意了其中的一個,而忽略了另一個。我念一段對這個被我們忽略了的雜務工的訊問筆錄:「問:怎麼你一個人來了?那一個工友呢?答:他有點兒事,讓閻秘書叫走了。他一會兒就來。『請注意這句話:』他……讓閻秘書叫走了。『這裡提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況。那個雙溝籍的雜務工接受訊問前曾經被一個姓閻的秘書叫走過。」 郭強問:「那又怎麼樣?」 方雨林說:「這個姓閻的秘書為什麼在那個雙溝籍的雜務工接受我們訊問前把他叫走?這是偶然的,還是有意的?」 郭強問:「你認為是這個姓閻的秘書讓那個雜務工對我們做了有利於周密的偽證?」 方雨林沒正面回答郭強的問題,卻說:「我查了一下,這個姓閻的秘書,也是雙溝人。」 馬鳳山一震:「他也是雙溝人?」一直半靠半坐著聽方雨林說話的他,一下子把上身挺直了起來。 方雨林翻開記錄本,說道:「他原先是雙溝林場中學的一個中學教師。周密的父親早先就在這個中學教過書。周密和這個姓閻的秘書從小一塊兒長大,他倆曾經是雙溝林場中學的兩個學習尖子。周家搬到東鋼去以後,周密和這個姓閻的老同學還保持著密切的來往。周密到市政府工作不久,這個留在林場工作的老同學就被提起來當了雙溝林場中學的教務主任。幾個月前,又被調到市政府秘書處當秘書。而那個雜務工正是這個閻秘書從雙溝林場安排到來鳳山莊去的。」 馬鳳山眼睛又一亮:「哦?」 「因此完全有可能,案發當天,當得知警方要訊問所有在場的工作人員時,這個一直和周密往來特別密切的閻秘書就在半道上截住了那個雜勞工,指使他向警方作了偽證,保護了這個他少年時代的好朋友、人生旅途上的大恩人周密。而且很有可能同樣也是他,策劃了最近的這檔子收買事件。因為從各方面來看,只有他最有可能掌握這麼多的內部情況,同時又有可能指使雙溝的人來做這件事。我甚至想,那個雙溝籍雜務工的失蹤,跟他也有關聯。」馬鳳山忙問:「那個雜勞工失蹤了?」方雨林說:「是的,我曾經派人去找過那個雜務工。他失蹤了。」郭強問:「他在雙溝的家呢?」方雨林說:「也搬走了,同樣去向不明。」馬鳳山一下站了起來:「找,要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他。同時趕快找到另一個雜務工,核實有關情況。」郭強也站了起來,說道:「是不是再派一組人到雙溝,用拉網式的方法,找到那兩個帶錢來收買雨林的人。我看,整個案子的突破口,很可能就在這兒。」 四十四 尋找那兩個雜務工的工作進行了好幾天,真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線索,那天方雨林帶著一個偵察員騎自行車鑽進市內一片雜亂老舊的居民區,遠遠地就聞到一股酸菜味。「有門兒了!」他倆不覺興奮起來。因為有人告訴他們,那個雙溝籍的雜務工,就搬到這一帶來做醃酸菜的營生了。兩個人被這濃濃的酸菜味刺激得「呼哧」地嗅著鼻子,一路爽朗朗蹬車過來。來到一個大雜院門前向一個婦女打聽。這時,不遠處有一個瘦弱的男子正在從一個酸菜罎子裡往外掏酸菜。另一個婦女急急忙忙地跑來跟那個瘦弱的男子低聲嘀咕了些什麼。那個男子慌不迭地扔下酸菜,就往後邊跑去。 無論是比腿功,還是比眼力、比機靈,他都不可能是方雨林等人的對手,所以他當然是跑不掉的。方雨林等追出兩條胡同,就把那傢伙堵在了一小片菜地裡。這一帶近郊,常有這樣的情況:在一些十分破舊的平房住宅當間,還保留一兩片、兩三片散發著糞土味兒,並被幾棵築有碩大鳥窩的老楊樹包圍的菜地。那個瘦弱的男子貓著腰,喘著粗氣,恐懼地看著眼前這兩位警察(其實方雨林等人穿的是便衣。但直覺告訴他,他們一定是警察),絕望地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啥也沒做——」帶到預審室,他還是這麼叫喊:「……真的不是我……我啥情況也不知道……」那個偵察員挺惱火的,問:「你不知道,你跑個啥?跟我們逗著玩兒呢?」 那個瘦弱的男子忙說:「不是的……真不是的……」方雨林問他:「去年的12月18日,來鳳山莊槍殺事件發生時,你在什麼地方?別緊張,把事情發生的前後,自己見到的聽到的,老老實實地跟我們再說一遍……」那個瘦弱的男子哆嗦著:「該說的我都說了……真的都說了……再沒啥可說的了……」一直問了一個下午,他翻來覆去地就叨咕這幾句話,好像再不會說別的話似的,直把方雨林叨咕煩了,後來就給他下了個結論:神經不正常。向馬鳳山彙報這情況時,偵察員們說:「奇怪!案發當天,我們跟他談話,當時他挺配合的,問什麼就說什麼,看著挺正常的。」馬鳳山想了想說道:「一定是有人在這些天裡對他做了工作,找他的家屬再做做工作。」 他的家屬小菊在某日雜用品商店當營業員。這商店讓附近新開的幾家大規模連鎖超市擠得夠嗆,生意冷清。方雨林等人去時,幾個女售貨員正在一塊兒紮堆聊天。方雨林通過經理去叫人。商店經理一臉愁苦相,穿著一件挺厚的羽絨服,撩開厚厚的棉門簾,走到店堂裡叫小菊上他辦公室去。辦公室在後院。那些女售貨員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一邊趕緊回到各自的崗位上,一邊跟小菊開著玩笑道:「小菊,還不快去?經理等著哩!」小菊紅紅臉,怏怏地不肯往後院去。「快去吧,別讓他關了燈就行!」 幾個女售貨員哈哈大笑。一個年齡稍大些的嬉笑著上前來推她:「去吧,去吧,興許仨瓜倆棗的還會偷偷地塞個紅包什麼的給你。」小菊的臉繼續大紅,啐嗔道:「塞紅包給你!」幾個人正笑著,後邊又傳來經理的喊聲。小菊只得去了,待她快快地撩起門簾,抬頭一看,小小的辦公室裡,除了經理,還坐著兩個警察,腿肚子一軟,差一點跌坐在那張大方板凳上。經理跟小菊交代了兩句,讓她有啥說啥,老老實實配合公安方面破案,便甩打著兩條小粗腿,上店堂裡照顧門市去了。 談話進行了一會兒,顯然沒得到多少有用的東西。再問,小菊就低下頭低聲抽泣起來。方雨林勸了兩句,見她還是抽泣著不肯說話,就拿出一盤錄像帶說:「請你看一段錄像。」這是方雨林他們去學校找她的兒子問情況時拍下來的。她兒子一出現在電視屏幕上,她就停止抽泣了,像遭了電擊似的,一下驚呆在那兒了。 她那10歲的兒子在屏幕上喃喃地向方雨林講述著:「…… 這些日子經常有個姓閻的叔叔來找我爸……有一天晚上,我都睡了好大一會兒了,讓屎憋醒了,起來拉屎,見那個姓閻的叔叔還在跟我爸說話。我聽了特氣憤,因為他就像教訓他家的孩子那樣在教訓我爸,讓我爸別在外頭亂說……」方雨林摁了一下遙控器,電視畫面停住了。」有這麼回事嗎?「方雨林問。 「這事跟我兒子沒關係!求求你們別找我兒子!」女人叫了起來,隨後,她就把市里那個姓閻的秘書如何再一再二又再三地來找她家男人,「威脅」她家男人,不許她男人在外頭亂說話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方雨林。 雖然沒有拿到周密直接作案的證據,但這些跟周密關係親近的人千方百計地作偽證,保護周密,轉移公安方面的偵破視線,應該說,從另一個方面也證實周密跟此案有關係。 「還不能這麼說。閻秘書這麼做,你也可以解釋為,他的確認為周密不是作案人。他跟周密的私交又太好。他太怕我們。 誤解了周密,就千方百計地去保護他,做了一系列的蠢事……」聽了方雨林的匯授鄉馬鳳山這樣分析道。 「有沒有這種可能,閻秘書知道作案人就是周密,而在設法保護他?」一個年輕的偵察員試探著問道。 「可能啊,完全可能啊!問題是我們能不能證實這一點。 有沒有證據來證明這個閻秘書是個知情人。「馬鳳山說道。 「動他一下。以他私下活動製造偽證為由,突審他一下……」方雨林說道。 「不行。」馬鳳山非常乾脆地否定道。「萬一審不下來,這事就鬧大了。不是怕有關方面發火,怕的是打草驚蛇,因小失大。」 「那下一步怎麼辦?」另一個年輕一點的偵察員問道,顯得憂心忡忡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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