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陸天明 > 大雪無痕 | 上頁 下頁 | |
六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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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搞情況分析,看看年度匯總報告也就可以了。「廖紅宇忙說:「行,行。年度匯總報告也行啊!「小汪又遲疑了一會兒,終於掏出鑰匙,打開了那個裝備了密碼鎖的保險櫃櫃門,把那些年度匯總報告交給了廖紅宇,自己便上隔壁文印室去複印東西去了。也許是大意,也許是怕麻煩,也許以為自己就在隔壁,小汪取出那些年度報告後,居然沒把保險櫃的門鎖上。 這樣,廖紅宇透過虛開著的櫃門,便看到那一本本厚厚的裝訂好的明細帳本在裡頭整整齊齊地碼放著。每一本的脊背上都貼著統一的年月標簽:「1995年10月」、「1996年1月」。 「1997年2月」、「1998年5月」……這,正是她需要的東西。 不一會兒,小汪關掉複印機,拿著一摞複印好的文件走了過來。見廖紅宇挺「老實」地在翻看年度報告,也沒動櫃子裡的任何東西,便說:「看不完,明天接著看。」廖紅宇便「請求」道:「再看半小時,怎麼樣?」小汪大度地答應了:「行,過半小時我再來。」說著,他拿起那些複印好的文件便向外走去,居然又沒鎖那櫃門。於是,廖紅宇的心一下狂跳起來,等了一兩秒鐘,又等了三五秒鐘,聽著小汪的腳步聲在過道裡遠去,她立即把辦公室門鎖死,撲到保險櫃前,緊張地在賬冊中翻找到她想要的那幾本明細帳本,沖到文印室去複印起來。 小汪到樓下傳達室把剛才複印好的文件一份一份地分開,分別放進標著本集團各部室名簽的木格子裡,這都是一些要下發的文件。不一會兒,他心神不定起來,總牽掛著樓上的情況。又過了一會兒,他想想還是怕出什麼意外,便一個電話打到了馮樣龍的手機上。馮祥龍正在行駛的淩志車裡。聽說廖紅宇要看賬本,不覺吃了一驚,忙大聲喝斥道:「她搞什麼營銷狀況報告?」小征說:「不過……我沒讓她看明細帳本……」 馮祥龍斬釘截鐵地說:「年度匯總報告也不能讓她看!」小汪忙撂下手裡的活兒,向樓上沖去。廖紅宇聽到小汪急促的腳步聲向這兒跑來,已經意識到小汪可能跟馮祥龍通過電話了,她略有些慌神,趕緊整理已經複印出來的賬頁。有些賬頁卻從桌子上掉到地上。她手忙腳亂,額頭上滲出一片細細的汗珠。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讓顫慄的手保持平靜。待小汪沖進辦公室的門時,她已經回到剛才的坐位上,賬本也已經被放回保險櫃。複印好的賬頁不知被藏到什麼地方去了,反正從表面上已看不到它們了。廖紅宇裝得十分鎮靜,故意抬頭去看著牆上的石英鐘,問:「到時間了?」小汪急喘:「對不起,剛才馮總來電話,這年度報告也……也……」廖紅宇忙說:「也不讓看是不?沒關係,不讓看就不看。」說著,泰然自若地把那兩份年度報告交還給小汪,拿起自己的背包,便走了。 小汪收拾起年度報告,放回到保險櫃裡,又檢查了一下保險櫃裡的賬本,見一本也沒少,松了一口氣,鎖上保險櫃的門,想下樓去把剛才沒做完的活兒繼續做完,馮祥龍卻急急忙忙地趕了回來。 馮祥龍忙問:「廖紅宇呢?」小汪說:「走了。」馮祥龍問:「那年度報告呢?」小汪說:「在哩,我沒讓她拿走。」 馮祥龍忙打開保險櫃細細地檢查了一下,確實沒少。他呆站著想了想,臉上忽然閃出一絲驚恐的陰影,大步走進文印室,伸手去摸複印機。複印機是熱的。他一驚。「這機器怎麼是熱的?」他問。「我……我剛用過。」小汪忙答。「你啥時候用的?」「40多分鐘前吧。」「你複印完了,關沒關機器?」 「關了。」「關機4D多分鐘了,這大冬天的,它為什麼還會是熱的?」小汪一楞:「那……也許是我沒關吧……」馮祥龍厲聲喝問:「你到底是關了,還是沒關?」小汪想了想:「關了,我……肯定是關了。」馮祥龍再問:「當時辦公室裡還有別人沒有?」小汪十分肯定地:「沒有,就廖助理自己。」馮祥龍斷定:「她肯定複印東西了……她肯定把賬本複印走了。」小汪問:「她幹嗎要複印賬本?」馮祥龍大聲喝斥:「別問了,快去截住她。」 但奇怪的是,他們火速派車派人分頭去尋找,幾乎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卻都沒能找到廖紅宇。他們甚至趕到她前夫蔣興豐的住處去找了,也沒有。馮祥龍趕到公司時,廖紅宇離開還不到10分鐘。在這麼短的一個時間裡,她怎麼可能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實在讓馮祥龍惱怒得不知所措。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馮祥龍還守候在九天集團公司總部大樓他自己的辦公室裡,等待最後的消息。當最後一批人馬打回電話告訴他,仍沒有找到廖紅宇時,他真火了:「這臭娘們兒!留一輛車守在她家門前,再派一輛車去東鋼她過去的熟人家找找。一定要給我找到她!」他真急了。假如她真的把那幾本賬本複印走了,可真要環大事了。 四十 廖紅宇走進市中心一個平民區的一條老街。老街窄窄,老街彎彎,老街暗舊。出租車無聲地行駛。這樣的老街在我們這個古老國家的許多大中城市裡比比皆是。它們往往陰差陽錯地坐落在繁華商業區的夾縫中,又被一些新興大廈投射的陰影掩蔽。它們表示著許多的無奈、瑣小、繁雜和嘆惜,記錄世紀變遷的艱難和歷史的深重,但又以此保存起人們一絲懷舊的溫馨。昏暗的街燈在稀疏的樹枝背後閃爍,一方面竭力凸現私營診所那窄小的門臉,又反襯眾多髮廊、「洗浴中心」的俗豔斑斕,還有一些兜售VCD光碟的中青年女人,她們懷裡揣著的是那種所謂的「毛片」。你可以常常看到一些穿著舊棉大衣的中年男人在街邊的暗處,跟她們悄悄地討價還價著,那這些人一定是些低級的公務員。一冬掃起的雪,錐形地堆在街邊。雪堆外早已結了一層冰殼,實在是髒得可以。 出租車走得很慢,慢的原因並非是老街裡行人太多。恰恰相反,這一時刻是晚飯當口,可以說是一天裡街面上行人最少的時刻。車行漫,是因為廖紅宇記不清她要找的那戶人家的確切位置了。多年沒光顧此地,記不清了。她得伴隨著追憶,來給司機指路。她要找的那戶人家是整個街區裡一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居民。此刻,全家人正圍在惟一的一張小圓桌旁吃晚飯。這裡的居民當然沒那個條件在自己的住房裡再劃分出一個叫「餐廳」的空間。吃罷飯,把暫且放到床上的那台電視機抱回到桌上來,這裡便成了「客廳」。如果兒女們還要做功課,那麼這個小圓桌自然還得歸他們使用。想看「通俗」電視劇的老人或男女主人只能悄悄地圍在大床跟前,把音量放到最小的限度,再跟劇中的主人公們一起嬉笑抹淚。男主人面前照例比旁人多一小盅酒。平時喝當地出的燒酒,今天喝的是北京二鍋頭——一位老朋友上北京去開訂貨會回來時帶給他的。北京二鍋頭在這樣的餐桌上,自然要算是「名酒」了。喝到第二盅時,有人敲門。女主人放下碗筷,出去開門。過了一會兒,女主人回到飯桌旁,耷拉著難看的臉,冷冷地對男主人說道:「老情人找!」 男主人一楞。 女主人撇撇嘴道:「快去吧!」 因為兒子也在場,男主人特別難堪,便說:「你說話別那麼難聽!誰的老情人?」 女主人撇撇嘴又說道:「廖紅宇來看您了,大官人!」 男主人一下就火了:「我說你吃飽了撐的,還是怎麼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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