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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你他媽的,我們全家都要斷送在你手上了,你還有心想薩金卡呢?你再跟我提那小騷貨一句,我立馬讓章台市檢察院那幫子人來修理你!你還不明白挪用一千萬元公款等於什麼嗎?還要叫個小學生來給你上一堂刑法課嗎?」

  這時,有兩個大漢匆匆走來。他們昨晚找了個地方,「審訊」了蘇群,發現所得到的那包東西,完全沒用,上當了。那包裡,除了一隻穿舊了的女鞋,一把老式的刮鬍子刀架,就只有一本完全空白的筆記本。完全讓蘇群這小子耍了一回嘛!「怎麼可能是空白的?鄭彥章和蘇群費那麼大勁跟我們周旋,能是為了一本空白本兒?」田衛明不信。

  田衛東拿過那個筆記本,從頭翻了一遍,果然看不出一點字跡。他收起那幾件東西,對那兩個大漢說:「別的那些哥們兒呢?」

  「都在樓下門廳裡等著哩。」其中的一位答道。田衛東說:「走吧。」田衛明忙問:「你要幹嗎?」田衛東說:「你回你的房間去。」田衛明說:「他們是我的人。你想幹嗎?」田衛東說:「你要真替這些哥們兒著想,就別再把他們往泥坑裡拽了!」轉身問那個大漢:「蘇群放了嗎?」大漢答道:「放了。」田衛明又急了:「筆記本的事兒還沒鬧清怎麼能放人?」田衛東說:「衛明呀衛明,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就可以在章台隨便抓人隨便審人?昨晚,黃江北已經明確提出,再不許在章台市隨便抓人。他可不是說著玩的。我們現在需要他幫忙,不能再惹他,要給他一點面子!」

  「黃江北算個倭瓜!」田衛明叫道。田衛東說:「你給我閉嘴!」回頭問那個大漢:「給你的這新差事明白了嗎?」那個大漢有些為難地:「這……」田衛東鼓勵地拍了拍他肩:「還這什麼這?就按我說的辦!」田衛明疑惑地:「你又叫楊子他們幹什麼?」田衛東說:「幹什麼?讓他們看著你!」說著,便往樓下走去。田衛明一下撲過去:「田衛東,你他媽的還來真格兒的了!田衛東……田衛東……有種的你別走啊……」卻被那大漢死死抱住,半點也掙脫不得,只能跺腳暴跳亂罵。

  田衛東頭都不回一下地走了。

  樓下門廳裡,田衛明帶來的那些人都有些拘謹地坐著。田衛東抱起拳,對他們作了個揖,說道:「這兩天,各位幫了我哥不少的忙,耽誤了各位不少時間。現在這兒的事辦得差不多了,就不再耽誤各位了……」

  樓上,田衛明大聲叫道:「田衛東,你他媽的有什麼資格打發我的人……你這時候放過蘇群,就等於是由著他們來栽贓陷害我……你應該明白,他們要搞我,最終還是為了要搞垮我們的老爸。事情已經幹到這一步了,已經容不得我們退讓,是死是活,必須把蘇群手裡的那批東西搞到手……要不然,你就是補上那一千多萬的虧空,也還是脫不了一場致命的官司!你救不了我,也救不了老爸!」田衛東不想再跟田衛明辯嘴,還不到三十歲的他已經非常明白,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許多人,都不是靠嘴能打發調理得清楚的。他只向那兩個大漢使了個眼色,大漢們立即圍上去抱住瘋了似的田衛明,用最溫和的言詞勸說,同時不管他怎麼地蹦跳,努力把他「搬」回到樓上去,鎖了起來。

  下一步,田衛東急於要找的人就是田曼芳了。

  九十

  而黃江北急於要找的人,當然便是夏志遠。

  那天黃江北走進老城區的古文物市場,恰好是上午九點來鐘光景。狹窄的小街兩旁,經營古董的小店一家挨著一家,黃江北歷來對這些古玩不感興趣,他覺得刨去史學價值,這些東西一文不值。中國人太好收藏,一旦發跡,手中稍有些余錢,便趕緊地往古董店跑,以為這便是風雅這便是高尚。太多的人把太多的精力和錢財花費在這些「舊物」上,卻不把功夫繼續下在更新改善自己周邊的生存環境上,比如……先不去說大的方面,只說那些大衣櫃熱水瓶桌椅板凳鍋碗瓢勺等的樣式功能,都是幾十年上百年以至幾百上千年一貫制地因襲著沿用著忍受著,實在是我們這個古老民族的一個「能耐」,但也可說是「弊病」。一個民族如果總是沉湎在自己往日的陳跡之中,並以玩弄這些陳跡為樂,且樂此不疲樂而忘返,無論如何也是民族的一個悲哀。

  黃江北意外的是,一向以來跟他一樣對這種「舊貨」不感興趣的夏志遠,這些天,卻也整日價地泡在這文物一條街上了。黃江北是在尋找他多日後,才得到這個「情報」的。

  看來情報是準確的。黃江北走進文物街不遠,就看到夏志遠正在一家專營古瓷器的小店裡,百無聊賴地把玩著一個小口廣肚的青花瓶,裝模作樣似乎很懂、很專心。黃江北走到他身後了,都沒知覺,一直到從他手裡奪過那只青花瓶,才驚覺。夏志遠剛想表示一點「抗議」,黃江北不分青紅皂白,便把他拽出小街,並推上了車。司機一邊笑著,一邊忙按早安排好的計劃,發動了車。夏志遠當然要繼續表示抗議,繼續發表「強硬聲明」:「我現在歇病假,你幹什麼?」黃江北只是微笑,不一會兒,車已經到了夏志遠家門前。上樓,進房間,夏志遠撒開了叫:「黃江北,我倆的緣分已經到頭,你聽到沒有?你別再跟我說什麼!」黃江北笑道:「吼,吼得好!我今天就是來聽你吼叫的。」夏志遠卻往床上一躺閉上眼睛,不出聲了。

  黃江北說:「好,你不說了,現在我說。」

  夏志遠立即從床上跳起來:「我不想聽!」

  黃江北也從沙發上跳起來:「聽著,今天你不想聽也得聽!」

  「黃先生,中國有十二億人,願意跟著您這位當市長的去升官發財的主兒千千萬,您發發善心放了我,行不?」

  「志遠,昨天田衛東親口告訴我,這兩年,他那位兄長田衛明,從萬方挪用了將近一千四百多萬公款……」

  「一千四百萬一億四千萬,跟我夏某人沒有任何關係!」

  「志遠,我的同志哥,你想一想,想一想哪,這說明什麼?說明徹底解決章台市問題的關鍵時刻到來了。」

  聽黃江北這麼說,夏志遠才冷靜了下來,雖然一時仍沒作任何表示,只是疑詢地打量了江北一眼,但可以看得出,他開始關注黃江北的話了,並一心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章台的老百姓章台的幹部都是相當出色能幹的,事情壞就壞在那一小部分人手上。他們濫用手中的權力,搞得大傢伙沒心在這塊土地上好好幹,現在是揪出這些蟑螂臭蟲的時候了……」

  「你說田衛明是妨礙章台發展的關鍵?」

  「你覺得我的智商有那麼低嗎?」

  「我想也不至於啊。」

  「一千四百萬不是一百四十萬,更不是十四萬、一萬四……」

  「大實話。」

  「小小一個田衛明是怎麼從萬方把這一千四百萬公款搞走的?必定是通過一個龐大的關係網,這張網裡恐怕還不止已露頭的董秀娟和于也豐。」

  「你是說……通過這就能澄清董、於二案?」

  「不僅僅如此。董、于為什麼會跟著田衛明轉?怎麼會膽大包天到那麼一種地步,把一千四百萬公款挪給一個什麼也不是的田衛明?」

  「他是田副省長的大公子!」

  「好!你開始涉及問題的要害了……」

  「你是說……這一千四百萬和田副省長有關?」

  「我可沒這麼說……」

  「滑頭!」

  「我想鄭彥章很可能已經找到了這裡的關鍵證據。也就是說,他掌握了這一千四百萬是怎麼出溜到田大公子手裡去的重要證據……」

  「因此,田衛明才那麼迫不及待地不顧一切地要對付鄭彥章和蘇群,就是為了保住他背後的那個人。只要他背後的那個人不倒,他就不會出大問題,就是出點問題,也不會有大的妨礙……」

  「我看此推理成立。」

  「他要保護的就是他那個身居重位的父親?」

  「我可沒這麼說。」

  「別繞圈子了。你今天找我來,到底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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