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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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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從未和黃江北交往過的她,怎麼知道黃江北就喜歡這一口的呢?夏志遠大笑著,揪住黃江北不放,一定要他「交代」是不是跟田曼芳早有熱線勾搭。黃江北大紅起臉,只是一個勁兒喃喃道:「哦,這個田曼芳不簡單……真不簡單……」 下午的座談會,開得不順。開場後好半天,沒人發言,都僵在那兒,氣氛顯得特別尷尬緊張。葛會元的臉色更不好看,拿茶杯的手也一直在顫抖。後來,田曼芳動員了幾句,甚至說到,如果大家覺得因為有公司領導在場,不能暢所欲言,她可以回避。別人對她的話還沒有作出反應,葛會元卻突然站起來,怔怔地看了一眼與會的人,轉身就走出了會議室。當然,這不僅無助於改善會議氣氛,甚至更惡化了大家的心緒。散會後,黃江北和夏志遠又回到葛會元家,向盧華瞭解平平的消息。盧華說,昨天家裡除接到過一個沒人說話的神秘電話外,再沒別的有關平平的消息。家裡也沒人知道她為什麼要出走。最後,黃江北試探著問,能不能找個地方,讓葛老師上外頭好好地休養一段日子,徹底檢查一下身體?沒想盧華對這提議反應那樣強烈。這一向她特別反感有人提出讓老葛檢查「病」。「老葛沒病。一點病也沒有,就是太操心太勞累了。現在公司內外有人故意造出輿論來說老葛有病,是別有用心的,是想把沒搞好公司的責任全推到老葛一人身上,是要趕走老葛……」她總是這樣反擊。今天雖然沒說得那麼激烈,但也明確地向黃江北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黃江北自然明白這又是一個極為敏感的「雷區」,便知趣地不再往下說了。過一會兒,進裡屋又安慰了葛會元幾句,回頭又叮囑盧華和小妹,一旦有平平消息務必及時告知,便和夏志遠下樓去了。 夏志遠等車緩緩駛出萬方公司本部大院,對黃江北說:「萬方的情況不容樂觀啊……葛老師的這個狀況,我真怕他頂不下來……」 黃江北做了個手勢,讓他別再往下說了。他不想讓司機或別的什麼人知道葛會元的病況。在章台市這也是一個在背後有不少人議論的焦點話題:當年選擇葛會元那樣的老知識分子來挑萬方公司這樣的重擔,是不是一個失策?解決萬方問題的關鍵是不是就在於撤換葛會元? 這時,司機把一個十六開大小的紙包遞給黃江北。 黃江北隨手摸了摸紙包,問道:「什麼東西?」 司機解釋道:「下午,你們去開會以後,一個不認識的人偷偷塞進車裡的。」 「哦,偷偷塞進來的?那麼神秘。看看,什麼東西。」黃江北把包交給夏志遠。夏志遠打開包,裡面是一本名冊——萬方公司全體高級職員名冊。 「我沒跟誰要過這個名冊。」黃江北隨手翻了翻那名冊說道。 司機索性打開車內的頂燈。夏志遠翻開名冊細細地查看起來。 很快發覺,這名冊有名堂。送名冊的人是想通過名冊說明某個問題。有人(也許就是那個送名冊的人)在一些人的名字前面,畫上了小紅圈。不用仔細看也能看出,凡是被畫上小紅圈的,這些人都姓田。第一頁上,姓田的還不算太多,紅圈也少,但越往後,姓田的越多,紅圈也越發多了起來,到最後幾頁,姓田的幾乎要占了一半以上。 什麼意思? 「收起來,回去核實一下再說。」黃江北輕描淡寫地吩咐了一句,便把上身往車座靠背上一仰,閉目養神去了。 車前行了沒多遠,公路上突然出現了黑壓壓的一大群人。不等司機煞住車,那些人便紛紛向車跑了過來。等他們走近來一看,原來是邵達人、華隨隨帶領的一批教員和學生。人群中有人大聲問道:「是黃市長的車不是?」還有人大聲叫:「我們找黃市長……」 沒等夏志遠下車去招呼這些教員,黃江北就先下車,迎著邵達人和華隨隨他們大步走了過去。居然在公路上和這批中學時代的老同學相遇,黃江北不只是意外,而且相當高興。他正想著要找個機會去窯中會會他們。赫赫有名的「窯中風波」勢必會進一步擴大章台的人心不穩。要讓章台人心穩定,當然也得窯中穩定。那天他和林書記就談到了這一點,表示要儘快抽時間去會見窯中的教員,當面聽取意見,做一些雙向調節的工作。林書記對他的這個想法當即表示了支持。 公路上自然不是深談的處所,但老同學們一見自己,竟然如此激動,卻是黃江北萬萬沒有想到的。華隨隨只說了聲「你好」,就好似一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轉過身去哽咽了,帶動得好幾位老同學也立即地低下頭去,紅了眼圈,好大一會兒不說話。還有幾位年輕教員看見老教員如此激動,便都知趣地不再吭聲,只是偶爾地拿眼角好奇地瞟瞟眼前這位新市長,一時間氣氛變得異常地沉重。不一會兒,還是邵達人咕噥了一句「至於嗎」,並先和黃江北寒暄起來,才慢慢把大家的情緒調整了過來。黃江北覺得事不宜遲。他回頭問了一下老夏,今天晚間市里有沒有什麼重要的安排。老夏想了想,告訴他,除了行政科要找他談一下關於他生活住房安排方面的問題,別的還沒什麼太重要的事。 黃江北當即對夏志遠說:「那我今晚就跟達人、隨隨他們去窯中住了。告訴行政科,生活方面的事,一定得按我的意見辦。沒有我的同意,不許動我現在的住處。一定轉達到。」夏志遠笑道:「你不想要新房子,讓他們給我得了。」黃江北也笑道:「我不要,你也老老實實給我待著吧。」而後又把老夏拉到車跟前,放低了聲音吩咐道:「明天早一點派車來接我。」 夏志遠說:「沒話帶給尚冰?才讓人家做了一夜鴛鴦,第二夜又要人獨守空房了。你也太殘忍了。」 黃江北輕輕捶了他一拳,笑道:「幫我給她打電話吧。另外,你回去連夜核實一下這份花名冊的真實程度。」 夏志遠一怔:「真要核實它?」 「對。」 「為什麼?」 「詳細的,回頭再跟你說。有可能的話,順便也查實一下,萬方這些中方高級職員的文化程度,工作能力,怎麼進的公司;特別給我注明,從工作實踐情況來看,有多少人是稱職的,有多少人是根本不稱職的……」 「什麼時間要?」 「明天一早送到我辦公室。」 夏志遠歎口氣:「好吧……你的活兒永遠是急茬。」 「另外……」 「還另外?」 黃江北壓低了聲音:「替我悄悄地去看望一下鄭彥章……」 夏志遠又一怔:「林書記不是不讓你過問……」 黃江北說道:「我說我要過問了嗎?我只是讓你替我去看望他一下。」 「那……」 「別再問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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