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佩甫 > 羊的門 > | 上一頁 下一頁 |
一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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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沉默了一會兒,他才挺了挺肚子,大包大攬說:"國慶,既然你有難處,我來處理吧。" 呼國慶馬上說:"那好,那好。" 誰知,呼國慶剛走,王華欣一個電話就把紀委書記招來了。紀委書記一進門,王華欣就說:"這是呼縣長交上來的,你處理一下……"紀委書記是個"二炮",他拿起桌上的信封看了看大嗓門說:"是騾子?騾子那狗日的咋幹這事?!"王華欣眼皮都沒抬,只重複說:"這是呼縣長交上來的,你處理一下。" "二炮"也沒再說別的,罵一聲:"操!"拿上錢就奔市里去了。 一個月後,市里的調查組下來,"範騾子"被停職反省,免去了鄉黨委書記的職務……宣佈那天,"騾子"當場就癱了,站不起來了。人是活臉的,弄到了這一步,他還有臉見人麼?他簡直成了一癱泥了,就躺在縣委大院的水泥地上,像斷了脊樑的狗一樣,又哭又罵……" 這樣的結局,呼國慶也沒料到。他沒有想到,王華欣這麼快就把"騾子"犧牲掉了。他以為"騾子"是王的人,王華欣說什麼也要保他的,他一定會死命保他。這樣的話,就等於把"球"踢回去了。看你王華欣怎麼處理。你處理也好,不處理也好,反正把柄在我手裡……" 可是,結果卻恰恰相反。那個"二炮"到處給人說:"呼縣長把錢交上來了,我不處理行麼?!"王華欣也在大會上說:"呼縣長做得對,很對,非常對。廉政,廉政,啥叫廉政?這就是廉政!……"話上說得很得體,可這麼一來,呼國慶反而成了眾矢之的,成了"廉政"的楷模——也就成了直接把"騾子"幹掉的"殺手",成了"騾子"的仇人了。 "球"又踢回來了。送去的時候不聲不響,踢回來卻是"大鳴大放"。在中層幹部眼裡,王華欣落得是"揮淚斬馬謖",不得不為之;呼國慶卻落得是"嫌隙人有心生嫌隙","弄小巧借刀殺人"。說又說不清楚,解釋又不能解釋,自家釀的苦果,也只好自己咽了。 五、節外生枝 在離婚的事情上,呼國慶又錯走了一步。 他錯就錯在,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離了婚的妻子即刻就回娘家。離婚本來是兩人之間的事,可女人一旦回了娘家,那羞辱就成了一家人的了。 剛回去那幾天,吳廣文並沒把離婚的事透出去。一是她覺得沒臉說,二是她還抱著一線希望,她以為呼國慶還會回心轉意,他的話裡還留著活口呢……可是,女兒心裡有事,家裡人很快就看出來了。 吳廣文的父親是城關鎮七裡店的支書,人是很精明的。他先後當了十五年支書,好朋好友,好臉面,自然有些活動能力。女兒回家來,對他來說是件大事,那是"縣長夫人"回來了。一家人自然十分高看。吳支書立馬吩咐女人:"多弄倆菜。" 這本是待客的規矩,可女兒出了門就是客了,何況還是"縣長夫人"。於是,當娘的就頓頓給女兒做好吃的。可幾天過去了,女兒卻越吃越少,一點點一點點的。娘看在眼裡,說:"咋貓樣?"女兒卻說:"飽了。" 吳支書看著女兒,說:"算了,那邊油水大。" 私下裡卻對女人說:"廣文心裡有事。"女人說:"我也看出來了,夜裡摟著貝貝掉淚哪。" 吳支書說:"你夜裡問問她。" 夜裡,娘就問廣文:"咋了?"吳廣文說:"不咋。" 娘說:"生氣了?"吳廣文說:"沒有。" 娘說:"沒有你回來幹啥?"吳廣文不吭。娘說:"呼縣長知道你回來?"吳廣文說:"他送我回來的。" 娘說:"嗯?"吳廣文說:"嗯。" 娘說:"嗯是個啥?"吳廣文說:"沒啥。"娘說:"是不是沒生娃?這也好說,把貝貝給她舅,再生一個。" 吳廣文說:"不是。" 娘說:"不是又是啥?"吳廣文說:"娘,你別問了……"說著,眼圈就有點紅。娘說:"有啥說說,也犯不上這樣。" 吳廣文撲在床上,"嗷"一聲哭起來了。 第二天上午,一家至親全都在堂屋裡坐著,吳支書朝里間喊了一聲:"廣文,你出來。" 吳廣文慢慢從里間走了出來,也就是一夜之間,眼圈黑著,人也瘦了許多。吳支書說:"廣文,你說實話,是不是已經'那個'了?"……吳廣文不說話,一句話也不說。吳支書說:"你說話呀?!是不是真'那個'了?"吳廣文還是不吭。吳支書急了,發脾氣說:"廣文,你再不說實話,哭都來不及!……你說,到底辦了沒有?!"吳廣文勾著頭,像蚊子哼一樣說了聲:"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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